谢祈横总感觉最近有人跟踪他。
确切来说,是尾随。
每天放学回家的路上,似乎总有人跟着他。等他回头看,又空无一人。
他在外的这几年,结仇不少。想想也知道是有仇家来堵他,只不过碍于人多不好下手,只得先跟着找机会。
其中可能性最大的,当属林斌辰那伙人,尾随是他的惯用手段。
有时候,对手的卑鄙程度远超你的想象。
谢祈横没告诉别人这件事,包括吴钧豪,他从不依靠任何人。一方面是出于尊严,另一方面是怕连累别人。
放学,谢祈横依旧独自回家。今天他长了点心眼,假装玩手机,实则是用相机反射后方,以便观察。
手机微斜,镜头照到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他走的是小路,街上没几个人,光是有人就很可疑。
谢祈横警觉地回头,还没等他看清,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这一下打得很狠,嘴角的血渗出,沿下颚缓缓往下流。
等视线聚焦,他看见面前站着的是林斌辰,手中举着棍子,旁边为了五六个小弟。
他们是有备而来。
不给谢祈横起身的机会,林斌辰立刻又补上一棍。
这次是冲着他的头来的,谢祈横及时躲闪,却依旧被砸到了脑袋,额角也出了血。
五六人瞬间全围了上来,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而谢祈横已经起身,挥拳而出,一拳接着一拳打在对方脸上,直击要害。额角的血也不抹掉,就这么任它流着。
虽然人数上占了劣势,但谢祈横成功扭转了局面,占了上风。转眼间,已经撂倒了一排。
林斌辰被打倒在地,鼻青脸肿地想要站起来,却被谢祈横摁住头部,小腹猝不及防地挨了重重一脚,口中咳出大量血迹。
就在他以为大局已定的时候,刘昊突然从转角处窜出,以极快的速度握着刀刺向谢祈横——
他万万没想到后面还藏着人偷袭,甚至还带了刀,来不及躲闪,下意识地闭眼。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取而代之的是鲜血溅到身上的粘稠触感。
——不是他的血。
那是谁的?
谢祈横猛然睁眼,看见夏桉挡在身前,用尽全力护住了他。
攥住刀尖的掌心因疼痛有些颤抖,同时不断往外渗血。
她徒手攥住了刀刃。
徒手。
尽管很疼,夏桉却不后悔,反而拼命控制着刀的走向,不让谢祈横受到伤害。
这是她离开前——
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谢祈横的瞳孔骤然收缩,里面仿佛有能灼烧万物的火焰。奋力攥紧拳头,十指向掌心蜷缩。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所有人都惊讶地注视着夏桉,似乎没想到她会来救谢祈横,甚至是徒手攥住刀尖。
再这样下去,手很可能会断掉。
就在夏桉即将支撑不住的时候,大批警察赶到现场,冲上前将刘昊制服。
刀子抽出的那一刻,夏桉跌跌撞撞地跌落在谢祈横怀中。
“谢祈横,我应该是爱上你了。”
荒谬是奇妙的情缘。
也许吧。
她真的爱上他了。
他为自己做了这么多,是时候该回报了。
怀中的少女扬了扬嘴角,止不住的鲜血混着泪水交融在一起。
爱从不是势均力敌,而是甘拜下风。
爱恨缠绵,他是深渊,亦是救赎。
她爱他,这是属于她的悲喜烂剧。
……
醒来时,是在医院。
夏桉回想起前一个晚上。当时,她已经快要撑不住了,所幸她喊的警察及时赶到,将林斌辰和刘昊双双送进了派出所,几个小弟也被刑拘,没个一两年出不来。
回到现在,她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赵诺正在给她削苹果。
赵诺手笨,本就不大的苹果被她削成了皮包骨。
夏桉望着眼前几乎只剩下核的苹果,难以下咽。
赵诺问道:“怎么不吃?”
“……你让我怎么吃?”
“这挺好的啊……”说着,赵诺伸手去拿苹果,结果手中的刀一时没握稳,“啪”地掉了下去——
夏桉来不及躲闪,伴随着一声悦耳的国粹,水果刀竖直朝她的小腿边缘处飞去,擦破了皮。
她挑着眉,两人面面相觑。
赵诺满脸歉意:“你相信我,真的是不小心。”
夏桉:“……”
随后,赵诺连忙去前台取创可贴,细心地为夏桉贴上。
在她的“精心”照料下,夏桉成功地延长了住院时间。
出院的那天就是出国前一天,夏桉订好了机票,挨个儿和朋友道了别。
轮完所有人,突然想起还没跟谢祈横道别,也不知道他醒了没。
她来到vip区,找到了谢祈横的病房。他躺在床上,还没醒,吴钧豪正坐在床边的板凳上探病。
夏桉没地方坐,只好坐在床尾。
那天她赶来救谢祈横的时候,他已经受了很严重的伤,小腿骨粉碎性骨折,胳膊关节错位。
可他当时明明还在和林斌辰对打。
很难想象,一个人能在骨折这么严重的情况下剧烈运动。
他究竟是有多不想输啊。
吴钧豪越看越难受,训斥着:“你们不会先报警吗?非要和人硬碰硬!”
夏桉也烦:“你叫什么,我不是报了吗?”
训斥归训斥,真正遇到那种情况,正常人魂都吓没了,也就他们几个“老油条”镇定些。
气氛缓和了些,夏桉开始和吴钧豪闲聊:“你和谢祈横认识多久了?”
“挺久的,他刚从渝水转来就认识了,有四年多了。”
“渝水?”
“对啊,你需要助听器吗?”吴钧豪的表情很欠揍。
“……我也是渝水的。”她不跟他计较,挑重点说。
“那挺巧的,你俩应该认识吧?”
她摇头:“不认识。”
“不对啊,按你俩这个性格,应该是走到哪都有人知道的才对。”
病床上谢祈横的身影和记忆中的一个人影重叠在了一起,模模糊糊又看不真切。
vip病房和普通病房就是不一样。不仅各个仪器齐全,空调的制冷效果也好,甚至连空气都清新些。
夏桉享受着来自vip病房的清凉,又望向谢祈横。
只见他眉头紧锁,双眼紧闭,似乎很痛苦。
再看床前的各项仪器,心脏跳动、脉搏频率都正常。
怎么就是醒不来呢?
他不醒,夏桉也不好意思走。
她还没和他道别。
*
夏桉回了趟家收拾行李。
飞机票是明天一早的。在此之前,她还要再去一趟医院。
——她要亲眼看见谢祈横醒来。
她要跟他道别。
到了病房,谢祈横依旧像下午那样,双目闭着,毫无生气。
夏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仿佛这样他就能醒来。
“谢祈横,我明早就走了。”她附在他耳边轻语。
“你再不醒,就见不到我了。”
许是听到了夏桉的话,谢祈横掀了掀眼皮,手指微微颤了一下。
他醒了。
夏桉一遍遍地唤着,尾音有些发颤:
“我看见你动了。”
“别装睡了。”
“我是来跟你道谢和道别的。”
“再见了,谢祈横。”
谢谢你。
也对不起。
过了几秒,谢祈横缓缓睁开了双眼,眉宇间充满了戾气,语气并不言善:
“夏桉,你要是走了,我会恨你。”
“走了的话就别回来,敢回来,我第一个弄死你。”
很久很久以前,夏桉闯进他的世界,在他的躯体里放了把火,烟雾混杂着血液。
爱肆意生长,她赠他予爱,予救赎,予信仰。
于是他焚烧了自己,向死而生,眼泪干涸成苦痛的象征。
他愿意为她活在这个无趣的世界。
夏桉垂首,许久吐出一句:“好,我等着。”
“在那之前,好好活着,我等着你弄死我。”
她知道,唯有这样,才能让谢祈横重拾生活的希望。
人活着总要有点寄托,爱意也好,仇恨也罢,只有寄托才能够解乏世界的苦痛与荒唐。
爱之深,痛之切,沉于风花雪月。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停了,她下定决心不再回头。
今天的风也是奇怪。
明明前几秒还狂狷如火,此刻却连几滴泪都吹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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