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夏桉于下午三点抵达英国。
之所以选在这里,是因为英国有她父母生前的朋友,他们会帮忙照顾她。
医院内,谢祈横刚刚醒来。
病房里没有夏桉的身影,她没有如期归来。
她走了。
就这样走了。
霎时间,被欺骗的悲伤与愤怒笼罩着他,使他久久不得安宁。
她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
凭什么留下他独自承受这一切的痛苦?
凭什么?
谢祈横知道,夏桉一旦走了,可能就不回来了。就算回来,也要等好几年。
到那时候,她甚至可能会忘了自己。
想到这儿,谢祈横自暴自弃地躺在床上,胳膊无力地搭在脸上。
她可能不会回来了。
原来痛苦到极致,真的可以延续生的信念。
他要活着,活得好好的。
活着去弄死她。
首先,他得从这儿出去,但他母亲肯定不会同意。
谢祈横无意间瞥见桌上的水果刀,心生一计,按下紧急呼救键,将水果刀抵到颈间,作出以死相逼的局面。
医生很快闻声赶来,其中有个新来的看见刀子,腿都吓软了。
医生试图安抚谢祈横的情绪:“先把刀放下,别冲动……”
“我要出院。”他冷着眉眼,嗓音低沉。
“我们做不了主,具体要看您母亲。”
“我要见她。”
医生没办法,只好通知孟荨,她迅速赶来。
“谢祈横,你这是干什么?”孟荨被吓到。
“我要出院,现在就出。”刀子仍抵在脖颈。
“你的伤还没痊愈……”
话还未完,刀子轻轻擦过脖颈,谢祈横的颈间瞬间多了一条血痕。
“我没事了,现在可以出院。”
谢祈横的做法果断、坚决。他决定的事,别人都无法改变。
孟荨知道,如果她再不同意,他真的会划下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轻轻地做个样子。
看来,夏桉真的成为了他的掌心刺。
痛,又割舍不掉,像是吸食香烟里的尼古丁,让人上瘾。
孟荨再也不敢耽误,尽力安慰他:“好好,出院,现在可以把刀放下了吧?”
“办完手续再说。”
不得不说,谢祈横心眼确实多,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以后要是开公司,必定是个总裁级别。
无奈之下,孟荨办理了出院手续,谢祈横终于放下了刀子。
回家的路上,她仍然心有余悸:“为什么今天突然这样?”
“伤好了,想出院。”
孟荨无语,想出院不能好好说话么?非要以死相逼。
“对了,那个女生呢?怎么没看见她?”孟荨总是对夏桉充满了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谢祈横如此费心尽力。
见谢祈横不语,她又问道:“她叫什么来着?”
“别问了。”
谢祈横不想提,孟荨也不好再问,话题就这样终结。
出院后,谢祈横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夏桉家。
到了后才知道,房子已经被卖掉了,新的户主刚刚买下,还没搬东西进来。
谢祈横称是夏桉的朋友,户主热情地招呼他进来。
“你是叫谢祈横吧?”户主突然问道。
他愣了愣,再次打量了眼前人一番。
“上一任户主说,如果有个叫谢祈横的男生来找她,就把这个给他。”说着,户主从兜里掏出一块崭新的手表。
“我刚刚还奇怪着呢,她怎么知道你肯定会来,结果今个你就来了。”
她知道他忘不了自己。
所以敢肯定他会来。
风花雪月的爱情游戏本就是一方甘愿臣服于另一方,总令人目眩神迷。
而在这场游戏里,谢祈横是甘愿臣服的一方。
他没有拒绝,接过手表戴在左手腕。然后走进屋子,观察着夏桉曾经的家。
它不大,只有四个房间,卧室只能放得下床,跟谢祈横家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但只因是她住过的,所以他喜欢。
由于新户主还没搬东西过来,房子显得很空旷。卧室里没什么东西,唯一的东西就是抽屉里的一本日记。
强烈的好奇心和想要了解夏桉的心情,驱使着谢祈横翻开日记,从第一页开始阅读。
x年x月x日,星期五。
因为我的内向,他们都叫我“哑巴”,不过马上就放学了。
x年x月x日,星期一。
越来越不想上学了。他们每次都随便找个借口,以此为理由欺凌我。同学都冷眼相待,视若无睹。
x年x月x日,星期三。
今天去研学了,但我们班好多人丢了钱。他们都说是我偷的,我没偷,但没人帮我证明。
x年x月x日,星期四。
事情闹大,老师报警了。明明查到了小偷却不对外公布,美名其曰声称给他一个机会。可是谁来给我机会呢?我被扣上了“小偷”的罪名。
x年x月x日,星期二。
施暴者永远咄咄逼人,他们又在厕所堵我了。走了以后,我没忍住,躲在角落里哭。朦朦胧胧中,有个男生递给了我一张纸巾。
那是第一次有人帮助我,他是我寂寥人生中的一丝慰籍。可惜我没看见他的脸,也不知道他是谁。我打听了很久,也没人知道,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看到这儿,谢祈横瞬间怔住。由于过于惊讶,手中的日记本掉落在地。
躲在角落里哭?
递纸巾?
印象中,渝水中学好像是有那么个女生,经常缩成在角落里哭。
当时,谢祈横正巧路过,那时的他还没有这么不近人情。看到有人缩在那,还浑身是伤,难免会有恻隐之心。
女生把头埋在肩膀里,一抖一抖的,虽然看不见脸,但不难猜到,她在哭。
他很想知道,她究竟遭遇了什么,才能哭得如此痛彻心扉。
于是他递给了她一张纸巾,让她擦擦眼泪。
但女生始终把头埋着,看不见脸。
他自然不知道她是谁,她却湿了眼眶。
人间的挚爱,遍历星河,仍抵心尖。
恐怕换作是谁都想不到,眼前这个可怜兮兮的小女生,竟然就是后来那个连带着发丝都写着嚣张跋扈的夏桉。
她跌入深渊,像个孤魂野鬼在世间游荡,残喘苟活。
她见证过大多坠入爱河的人自乱阵脚,于是佯装着不再期待爱,却又忍不住仰望星空。
是谢祈横手持火把,点亮了她孤妄的青春。
悲悯与傲气和谐生长,谢祈横的心仿佛被人攥紧,心脏处的裂痕隐隐作痛,直直盯着眼前的日记本。
随即又想起夏桉胳膊上的纹身——
Vivir por sí mis.mo.为自己而活。
那一刻,谢祈横忽然明白了纹身的含义。
她做到了。
为自己而活。
如果那天,你没有披着一身烈焰降临我的世界,那你是不是会被我烧成荒原?
*
S市的高考于一月后来临。
谢祈横稳定心态,正常发挥,应该考得不错。
而俞姝源已经收到了加州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她是保送生,参加高考只是为了不留遗憾。
收拾行李时,她特地带上了夏桉送她的香水。
——以此纪念她那不留遗憾的青春。
赵诺考上了艺术学院,周澄也考上了理想的大学。
那个夏天的蝉鸣尤为聒噪,时间仿佛在此定格。
毕业典礼那天,除了夏桉,大家都到齐了。
所有人尽情狂欢,将试卷和书本撕碎,洒向空中。碎片纷纷扬扬,像场铺天盖地的大雪。
还有人聚在一起玩真心话,问在高中三年遇到的最难忘的事。用转酒瓶的方式,转到谁就是谁回答。
大多数都是生活中的琐事,也有少数人告白。
轮到俞姝源,她转了转眼珠,想了想: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其他人沸腾了,这种回答明显比那些琐事要吸引人。
“哇,长什么样?”
“我怎么没听你说过?藏得够深啊!”
俞姝源不紧不慢道:“一个女生。”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然后争先恐后地好奇着是谁。
她也不掩饰,只是笑着吐出“夏桉”的名字。
大家都在起哄,没有人轻视这段青涩的喜欢。
哪怕是女生和女生。
没有人注意到阴影处谢祈横的眼神,冰冷得仿佛能够刺穿人心。
下一轮,酒瓶晃晃悠悠地指向谢祈横的方向。
万众瞩目下,他缓缓开口:“我也是遇到了一个人。”
“谁啊谁啊?”
“谁能有幸让横哥难忘啊?”
所有人屏住呼吸,等待着接下来的答案。
昔日三中校霸一样的人物,居然会有难忘的人,这简直是今天最劲爆的新闻。
“她今天不在现场。”
话音落下,所有人停止了喧闹,心有灵犀地环顾四周。
今天的毕业典礼只有一个人没来——
那就是出国的夏桉。
许多人顾不上惧怕谢祈横,楷书尖叫着起哄。
游戏继续,依旧上演着类似的表白情节,只不过再也比不上这次的劲爆。
老师们看着这群年少轻狂的学生,无奈地笑了。
谁曾经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趁着年少,肆意挥洒笔墨,对酒当歌,邀影对弈,每一寸土地都隐藏着无限的可能。
典礼结束,许多人仍恋恋不舍,惜惜相惜着不愿离开。同学们纷纷约定十年后再见,到时候要开一场更盛大的同学聚会。
残阳退幕,盛夏总归是要结束的。
少年还是那群少年,只不过从今往后,他们各奔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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