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季青虞的话，聂云城瞳孔微张，他张口想要安慰青年，可却无法从脑海中搜寻到什么能应对此场景的话语。
聂云城思来想去，还是选择了沉默。
季青虞并不是喜欢沉溺于往事的人，他只是惊讶原来疯掉的母亲也偶尔有清醒的时候，可她哪怕清醒，也没和自己说过话。
他闭闭眼，几滴水渍落入土中，季青虞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他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除了眼眶微红，谁也看不出他曾经情绪崩溃过。
看着神色犹豫的聂云城，季青虞捏紧手中的香囊，抿唇控制自己的嗓音如常：“刚才有些伤怀，现在已经好多了，我们继续去找严老吧。”
聂云城放下伸出的手，低沉道：“好。”
季青虞擦擦眼角，和聂云城并肩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路上，聂云城时不时朝侧边看去，季青虞神色如常，只是有些沉默，他手上拿着香囊，并没有物归原主的意思。
到底是带了几月，聂云城虽有些不舍，但若这香囊是季青虞母亲的遗物，他自是存了送给季青虞的想法，不过，从青年的行为和动作来看，青年竟是想要直接占为己有。
思及此，聂云城有些哭笑不得，他倒不会觉得季青虞霸道，反而觉得这样的青年真性情之余，还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聂云城轻呼口气，他都不确定自己的想法中有几分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只想着该如何开口，将自己送香囊这件事过了明路。
片刻后，聂云城开门见山：“阿虞。”
听到聂云城说话，季青虞便转过头望他，一副等他开口的模样。
聂云城低头指季青虞攥在手中的香囊：“这香囊……”他顿了一息，还没组织好语言，季青虞便主动开口。
“阿聂，这是我母亲唯一一件真正意义上亲手做的东西，我知道你很喜欢，可……能送给我做纪念吗？”
季青虞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本就有这意思的聂云城自然无所不应：“好。”
想了想，他决定说出自己本来的想法：“若是阿虞不说，我自然也会送给你，毕竟这是阿虞母亲留下的。”
“嗯。”季青虞应了一声，他垂下眼帘，谁都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聂云城眸光微动，他思考片刻，最终还是开口安慰：“逝者已矣，阿虞的母亲想必也不愿看到你太过伤怀。”
季青虞看向他，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香囊。
“阿聂不用太担心，我明白。”
两人一路快步行走，季青虞在聂云城轻车熟路的带领下，很快到达河边一座清幽的院落。
小院比季青虞在皇宫中看到的任何宫殿都朴素，却没有死气沉沉的感觉，反倒生机盎然，站在院落外，季青虞可以听到里面叽叽喳喳的声音。
他摩挲着被拍去尘土的香囊，转头看向聂云城。
聂云城的目光和季青虞在空中交汇，季青虞看见他微微颔首，随后上前几步，敲响小院的门。
门内人并未让他们等太长时间，脚步声便越走越近。
伴随门被打开的声音，季青虞后退一步，下意识躲在聂云城身后。
开门的人并不是让他们特地前来的正主严誉诚，而是一位眼角布满细纹的老妇人，老妇人拎着装满衣服的盆，有些惊讶地看向门外。
“小聂，你不是说过几天再来吗？怎么今天……”话音未落，老妇人看到在聂云城身后的青年，看着两人的行为，她似有恍悟，简单行了一礼，便邀请两人进来，“既然小聂带了客人，那就先进来再说话吧。”
聂云城点点头，语气熟稔亲近：“好，林姨你这盆衣服重吗？要不要帮忙？”
林姨看向聂云城，目光带着些慈爱：“不用了，就一点衣服，我拿得动。”说罢，她后退几步，让出位置让两人进来。
“老严今早去城里办事还没回来，小聂你带客人进去坐坐，我先去河边。”林姨提提自己洗衣盆，默默对聂云城示意。
季青虞没明白她什么意思，就听到聂云城的声音：“林姨，我明白的。”
听到聂云城的回应，林姨笑了笑，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目送林姨的背影，现在还是有些摸不清楚状况的季青虞看看林姨背影，再看看聂云城，一时之间不知该从哪里问起。
聂云城没关上院门，带着季青虞径直走过叽叽喳喳的院落，推门到院子内坐下。
院内和院子整体的风格很一致，朴素中透着生活气息，季青虞看着已经坐下倒茶的聂云城，简单环顾四周，也犹豫地坐下在木凳上。
不知是不是口渴了，季青虞看着聂云城喝掉一大杯茶，给他倒了一杯后，自己还没来得及喝完，便又见聂云城往他自己的杯子里倒茶。
季青虞默默抿口茶，他没有文士的风雅，对茶的味道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只是单纯觉得这里的茶比客栈中的好喝不少，至于和他当皇帝后喝的茶对比……季青虞也说不出到底谁好喝一些，只觉得都差不多。
他看向聂云城，却见聂云城正给自己倒第三杯茶。
季青虞：“……”不用问，一看就知道聂云城比他还不会品茶。
回想起不久前的事，季青虞端起茶杯，掩饰自己微热的脸颊，缓过神来以后，他总觉得在聂云城面前失态有些不好，但看聂云城光顾着喝茶，便知他没把那件事放心上，心情也放松不少。
虽然他不太明白，为什么明明情绪失控的是他，聂云城却比他喝得还多。
季青虞又喝了几口茶，茶杯才将将见底，他看向前方，只见聂云城放下茶杯，目光朝他过来，两人猝不及防之下对视，都愣了一下，才重新看向其他地方。
沉默片刻，聂云城先开口：“我和严老之前便认识，约两年前，我刚打完一场仗，回京路上被狙杀，正好遇到去河边洗衣的林姨。”
见季青虞认真听，聂云城解释：“林姨是严老的妻子，他们俩爱好比较一致，都喜欢乡野田园的隐士生活，性子也不拘束，相比严夫人，林姨更喜欢我这样叫他。”
季青虞轻嗯一声：“那我要随阿聂一起叫林姨吗？”
聂云城眉头微动：“可以先这么叫，具体如何，还要看林姨的意见。”
季青虞点点头，对严老和林姨家中谁做主有了揣度。
他记得自己在梦中时，身边从来只有脸臭的严老，从未有林姨的存在。
是林姨觉得没必要出现，还是她在严老当上自己帝师之后出了意外？季青虞不由得深思起来。
见季青虞听着听着发起了呆，聂云城不禁失笑，张口唤回季青虞的神智：“阿虞也不用太过担心，严老除了脾气有些怪之外，还是挺好说话的。”
挺好说话……？想到梦中自己被严老不算严厉但字字戳心的训斥，季青虞抿抿唇，只觉两人对好说话的标准完全不同，每次看到梦中的自己被怼得毫无脾气，他就有些阴影。
有几次“季青虞”做和严老意见不同的决定时，严老表面顺从实际还要阴阳两句，每次都往“季青虞”痛点上戳，旁观视角的季青虞听着都觉得心被戳到了。
梦中严老只教了“季青虞”三年，教到他学成之后便告老还乡，随后再也不知踪迹，“季青虞”曾派人找过，严老却像是凭空消失一般，直到梦做完，也没有任何消息。
现在想来，严老能消失得这么彻底，大概率是聂云城的手笔，或许聂云城自请镇守边疆，有部分原因是为了和严老相遇。
季青虞垂下眼帘，心中情绪颇为复杂，哪怕梦中的自己多活五年，也有许多事情永远无法圆满，他凭借预知梦，难道就能事事全知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淡淡的挫败感浮上心头，季青虞抬起头，看向聂云城，见男人不仅再度给他自己倒了一杯茶，连自己的茶杯也被装满茶水后，顿时哭笑不得。
他摸摸别在腰间的香囊，问抿唇饮茶的聂云城：“严老真的很好说话？”
聂云城思考片刻，确定地点头：“严老除了偶尔说我喝茶如牛饮，其余时间都很和蔼。”
季青虞沉默，聂云城喝茶的模样，不能说看不下去，只能说确实不太雅观。
哪怕经历过梦中，见聂云城如此确定，季青虞心中稍安，未来的事尚未发生，或许严老现在的脾气确实不错。
“那我该如何与严老相处？他有什么爱好吗？”还是有些不确定，季青虞决定再问问聂云城的想法。
“严老喜风雅之事，爱书爱茶，对于茶的热爱尤其痴迷。”聂云城食指轻敲桌沿，“只不过……”
“不过什么？”
“嗯……等阿虞看到严老的模样便明白了，阿虞也不要以貌取人，严老虽其貌不扬，可才情不低。”
回想起梦中见过的严老先生，季青虞眉头微动，很快明白聂云城所指，严誉诚长得不丑，只是身形魁梧，活脱脱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武将，“季青虞”刚经历过第一任帝师，对聂云城凭交情自荐的严誉诚心中自然颇有疑虑，这疑虑在看到严誉诚样貌后更是加重，直接让他给自己上了堂课后才让严誉诚当自己老师。
严誉诚教学能力强，只是不知为何，梦中并未具体展现他给“季青虞”教书的场景，否则季青虞也不至于看了好几天书也没看明白多少页。
以及，严誉诚爱茶之事……季青虞心念急转，回忆片刻却从未看到梦中有描绘严誉诚爱茶的事情。
季青虞自己也不确定是他想不起来，还是梦中的自己也不清楚此事。
思索间，脚步声渐渐从院外传来，季青虞慢聂云城一步抬头看声音的方向，只见一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庞面带笑意，背着半人大的包裹缓缓走来。
提早了一点更新，开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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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肖想陛下的十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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