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起飞的时候，舷窗外是渐渐落下的太阳，似乎昭示着他童年的结束。
吴玉成看着窗外绚丽的天空，心里突然泛出一点酸意。
今年六月份中考，他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没妈的孩子像根草，他在心里唾弃自己，谁在意呢？
下飞机后，吴玉成放在包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他想也没想就接了。
“吴苦，到哪了？”被电子加工后的声音没有平时冷峻，但也离他非常遥远。他很讨厌“吴苦”这个名字，这是母亲去世之后继父贺有功给他改的名字，仿佛纪念着母亲的离开，也提示他自己只有一个人了。
他站在行李箱转盘前，边找自己的箱子边回答：“刚下飞机。”
“直接打车回去。”
“好的。”先去学校报名。
“还有一件事，这两天有人会过来跟你一起住。”
无所谓，他在心里说，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一丝不可言说的怪异。人？什么人？跟我妈有关系吗你就往我这儿塞人？
“别得罪了人家，好好相处。”
他深呼吸几次，压下了心里的冷嘲热讽：“没有，我哪里敢。”
“我哪儿敢指你，你好自为之。”说完就挂了，还发了那人的基本信息过来。
吴玉成拎起行李箱，沉着脸往外走去。他刻意不去想和继父之间的事情，这几年来都是这样，一方强制一方被迫。不得不这样，悲哀。
他摇摇头，随其自然吧，最好能搞砸。
外面到处一片生机盎然，不像家乡还是白雪一片。春天那些娇嫩的花蒙住了少年的眼，让他暂时忘却了与继父的不愉快。
手机又响了，这次应该是过来接他的朋友们了。要是知道上个人是贺有功，他也不可能会接。
“吴玉成！你在哪！我们到楼下了！”一声吼彻底破碎了他心里的忧郁。
“刚到，我在走，发个定位。”
那边又出声了：“知雨下，催什么呢你，就慌这会儿吗？”这是祝云汉的声音。
来鹤鸣：“反正迟到了，班主任那边也说过了。”
等他到了，来鹤鸣问他：“玉成，寒假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还是家那边的空气好。”
隔了一个位置的知雨下对前方的司机说：“坐稳了哦，出发吧叔叔。”
这一车就唯一的成年人的坐前面开车。这群十几岁的少年在后面叽叽喳喳，好像世间没了烦恼。
到学校的时候，人已经不多了，大概只剩这几个人没报道。
今年的开学时间要晚一点，三号才报道。这是一座私立中学，管理严格，学费很贵，奖学金也是相当高。这种东西对于这些学生来说，是围城。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班的班主任。可怜的老人家，一人留守夜间的办公室。
祝云汉走在前面，班主任叶荣一抬头见是她，火气已经消了一半，其实叶荣早就想走，要不是祝云汉还没来……祝云汉不仅成绩保持在全校前五十，还上过市里的“十大最具影响力人物”，是学校花五十万也要请过来读书的人物，比起身后这几个男生好多了。
“叶老师，对不起，我们来晚了。”祝云汉在前方挡着，后面三人恭恭敬敬地叫：“叶老师。”
叶老师慈祥地笑笑，眼尾呈现出自然的鱼尾纹：“没事的，云汉，老师可以理解，把表填一下就行，”又转头皱眉对后面的三个男生说：“我说你们三个，愣着干嘛？”
知雨下撇嘴，您就重女轻男吧，迟早，迟早……有你后悔的，总有一天我会超过祝云汉！想了想，算了，还不如变性来的快。于是从善如流地双手拿过桌上的表，递给来鹤鸣和吴玉成一人一张，开始默默写起来。
填完之后，叶荣又跟他们说了一些注意事项，最后还是由祝云汉开口：“叶老师，那我们回去了？”
叶荣点头：“注意安全，诶对了，吴苦，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昨天。”吴玉成毫不犹豫骗她。
叶荣皱眉：“不早点过来，这几天醉氧上课打瞌睡怎么办？”
“老师您放心，不会影响我成绩的。”
“不是成绩的问题，这学期学校申请了省重点，教育局那边要过来查。这样，我给你批个假条，回去歇几天再来。”
“老师老师，我也有点晕～”知雨下扶住桌子，一副醉了的样子。
“边儿去，你回去了不得被你爸打残，”叶荣把签好的假条给吴玉成：“回去好好休息，学习也不要落下。”
其实吴玉成并不想回去，毕竟他不知道哪天就会来一个不速之客，这张假条应该有贺有功的意思。
他攥着手里的假条，直视着叶荣的眼睛，叶荣虽然心虚，但也不至于被个十多岁的孩子吓到，只是回以微笑。
吴玉成依旧是一言不发地走了。
来鹤鸣问他：“怎么放假也不开心？”
他把假条折好放进口袋里，语气有些冷淡：“姓贺的往我这儿塞人。”
知雨下一脸震惊：“是不是太早了？”
三脸震惊地望着吴玉成。
“……想什么，是他大客户的弟弟，在医科大读书的。”他解释道。
知雨下一脸惭愧：“主要是我家……我姐不是来这儿了嘛，不然我也不会来。”
来鹤鸣：“感谢姐姐。”
祝云汉：“感谢姐姐。”
吴玉成点头：“感谢姐姐。”
大家都默契地没提刚才的事，就这样插科打诨笑闹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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