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云帆

第二天一早,吴玉成还是因为生物钟醒了。天还没亮,空气湿冷,正如他的心情。

他刚搁下筷子就听到有人敲门。

正在门口换鞋的黄阿姨打开门,发现不认识:“你找谁?”

“你好,我是夏如昭,过来和吴玉成同居的。”

吴玉成循着声音过来,他不明白一大清早的,为什么有人搬家。

门口站着的年轻人看起来青涩单纯,眼神就像草上未干的露珠,他身上带着寒气,像被丢在外面过夜的可怜小兔子。全身除了一个绿色的包就没别的东西了。

“你好,请进。”吴玉成站起来走向门,又对黄阿姨说:“黄阿姨,忘了告诉你。我也不知道他来这么快。”

“我叫夏如昭,照少了四点水的昭。抱歉这么早来打扰你,但是我无处可去。”来人取下包。

“哦,那我就先不出去了,我叫黄粱,你可以跟小吴一样叫我黄阿姨。我去给你收拾房间。”她边走边说:“昨天小吴来的时候很晚了,没来得及跟我说,他那继父又是个光给钱不办事的,没联系过我。”

虽然吴玉成挺气的,但一夜过去他已经能压下心里的烦躁了:“我不知道你这么早就来了。”

“没事的,你不嫌我冒昧就好。”夏如昭喝了一口黄阿姨递来的热水。

“吃饭了吗?”

夏如昭摇头。

吴玉成往房间里看了一眼,黄阿姨本来要出去买菜的,因为夏如昭来了,就先去收拾房间了。

吴玉成刚要起身让黄阿姨先做饭,夏如昭却先一步站起来拦住了他:“我去看看能吃什么。”

夏如昭走了两步又回头对吴玉成说:“小吴弟弟,其实我和你的妈妈见过,我姐姐也是看在你的份上,和贺有功合作的。”

吴玉成愣了,他其实对母亲生前的事并不了解,两年前他十一岁,跟母亲一起的时候他一直是小孩,根本用不着像现在这样……像是林黛玉进贾府般。

说他母亲爱他生父,确实是爱的,他生父去世之后,母亲日日都在思念生父,但思念归思念,没过多久就和贺有功结婚了。结婚也归结婚,结婚之后依然思念,也不知道为什么贺有功能够容忍,吴玉成想过,也许是贺有功的特殊爱好。

现在想想,大概是为了夏如昭的姐姐之类的人,为了利用母亲身后的资源。

亏他还以为贺有功真心过。也是,有了母亲背后的资源,多养一个寄生虫又算得上什么成本呢?

不过为什么母亲那么快就愿意和贺有功结婚了?如果是给自己找个庇护,天下有的是人,何必找一个贺有功呢?

他站在岛台后:“那个……”突然忘了他叫什么、多少岁了。

“我比你大些,但是还没到叫叔的年龄。”夏如昭正往锅里放面,头也不回地跟吴玉成说话。

吴玉成还是头一次和这种年龄的人相处,他的朋友和他同龄的没有他成熟,长辈(特指莫拉)又比他年长太多。

“哥哥?”他试着叫。

“嗯?你问吧。我实话实说,但是你不要因为我告诉你的事情,去和贺有功争论,这些东西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不过现在看来你应该能接受。”那人依旧没回头,做着自己的事,好像自身与外界本就有一道屏障。

吴玉成低下头回忆的时候,没发现夏如昭红了耳朵。毕竟夏如昭在家中这一代是年龄最小的,他只有侄女侄儿。

吴玉成想了想,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我母亲怎么去世的?”

夏如昭终于回头了,他撑在岛台上,看着吴玉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思劳成疾。”,说完又转头做饭:“总之贺有功不是什么好人,我不知道你母亲为什么会选择他,我只有一些猜测。”

“好吧,”吴玉成说:“那你还知道什么?”

“吃饭。”夏如昭走到了餐桌面前。

“那你先慢慢吃,好好休息。”吴玉成说着就要溜走,这人怎么一会儿正经一会儿不正经的。

“你在读初三是吧?有不会的可以找我,九月开学之前我都很闲。”

……好好好,知道了,保送过来的。

吴玉成改了主意,拉开椅子坐下:“你读的什么专业?”

“我高中是理科生,读的临床。”

“为什么读临床?”

“感觉应该读,就选了。”

“好,知道了,以后等你学成了找你看病。”吴玉成又要跑了。

“别了,你还是别生病,”夏如昭又说了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你和你母亲长得很像,不过我也没见过你父亲,我提起你母亲你会伤心吗?”

吴玉成摇头:“没事。”

“啧,问你有没有呢,回个‘没事’算什么?”夏如昭皱眉:“我就是个来照顾你的,顺带读个大学。要是没照顾好你,我心里会很自责的。”

吴玉成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写着“你看我信不信”六个大字。还没等他回夏如昭,就被夏如昭的手捏住了脸。

然后他听见夏如昭嘀咕:“是活的啊……”不是机器人。

“哎你,跟你很熟吗就动手动脚的。”吴玉成退后两步,快速走回了房间。

夏如昭:什么情况了这是?生气了吗?捏下脸怎么了?

吴玉成在房里刻苦学习了一上午来躲避外面那个自来熟的。

黄阿姨不太清楚他们之间的事,一如既往偏向吴玉成:“这个,小夏啊,我们吴玉成性子比较慢啊,可能刚开始相处起来有点难,但是你们关系好了他会对你很好的。”

夏如昭表示自己明白了:“因为我姐和浪阿姨交情好,我就想对他好些,是有点着急了,您放心,黄阿姨,我慢慢来的。”

黄粱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黄粱做饭的时候夏如昭在帮忙,在博得黄粱好感的同时,趁机打听了很多关于吴玉成的事情。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中午吃饭的时候,吴玉成感觉夏如昭比早上好多了,不过还是帮他做了许多他自己能做的事。

“小吴弟弟,听说你很腼腆,那我们还是慢慢接触吧,还有很多时间。”

吴玉成说不上来这个人到底怎么样,只能说他身上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昭哥,你小时候见过我吗?”

夏如昭摇头:“怎么了?”

“感觉我以前……在哪里见过你。”

剩下的五天,他和夏如昭平淡地过去了,除了夏如昭邀请他出去打了一次篮球外。

周六下午的时候,祝云汉突然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祝云汉的微信名叫“纤云”,知雨下和来鹤鸣的手机只能在周末用,平时都是装饰品,所以一般是祝云汉负责联系。大概是今天那两个家伙很忙,所以还是祝云汉找的吴玉成。

纤云:这几天在干嘛?那个人过来了吗?

纤云:虽然进度很快,但是这学期还是复习,下周一开始考试。

纤云:知雨下那边修了个广场,明天有活动,我们去看看?

Chant:复习,来了,知道了,谢谢,去吧。

回了之后,他偷偷看了眼客厅里的夏如昭。夏如昭抱着一本“蓝色生死恋”啃,不知道怎么回事,吴玉成自己也很奇怪,他感觉夏如昭身上有一股违和的气质——成熟的同时让人有些怜悯。

他走到夏如昭面前:“我朋友家里开的广场,你要不要去看看?”

夏如昭抬头,澄澈的眼神让吴玉成心头一颤,那是他不曾见过的人性中的纯白部分。就算是祝云汉和来鹤鸣也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虽然是朋友,但是不是没有防备,不是有意的,只是大家都习惯了随时防备。

“我吗?你确定?”夏如昭合上书,一动不动地盯着吴玉成。

吴玉成皱眉:“算了,就多余问你。”

他转身走向卧室,却被拉住了衣角。啧,什么毛病,多大个人了还学小孩撒娇。

“别走啊,我肯定是想去的,但是你朋友应该都和你差不多吧?我去不太合适。”

吴玉成转身,刚想拍掉那只手,手就自己松了。

啧,真是。

夏如昭已经低下头了,又开始看书,这次吴玉成看清楚了上面的名字——系统解剖学。

“想去就去,大不了你一个人看,我和他们一起。”虽然他已经用尽全力温柔了,但还是有些别扭。

夏如昭心里还有些感动,本来是两位姐姐强迫他过来的,还给他安排了任务——吴玉成不只是浪薇君的儿子,按照宗亲辈分来说,还比他高一个辈分,是这世间他为数不多还有确定的血缘关系的人了。所以姐姐希望夏如昭最好和吴玉成亲近些,不是贪图什么,也不是要去认亲,只是知道这孩子从小过得很苦,想伸手拉他一把,就像曾经浪薇君那样。

“好。我永远站在你身后。”

Chant:我带个人来。

纤云:你那新室友?

Chant:嗯,他跟我妈妈见过的,把他一个人放家里我不放心。

纤云:好,我跟他们说一声,明天下午两点。

纤云:咦,是怕他跑了?

纤云:[位置]云帆广场

吴玉成黑脸熄屏。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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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悸与你如影随形
连载中松沐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