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鸾禹感觉手上的皮都快被自己搓掉了。
死嘴,快说话。
既然觉得分手了相处起来尴尬,那就拒绝啊。
平时和患者交流得那么流畅,怎么一到陆洲崎这就怂了?
指甲嵌入皮肉,宋鸾禹试图用轻微的疼痛让自己保持镇定。
为什么陆洲崎看上去好像就跟没事人一样?
为什么他总是耿耿于怀,放不下过去?
然而没等宋鸾禹从凌乱的思绪中抽身,陆洲崎便开口打破这份沉寂。
“现在跟我相处都那么不自在了?”陆洲崎瞥了眼宋鸾禹藏在身后的手,淡声道。
被识破了。
他演技有那么拙劣吗?
宋鸾禹望着陆洲崎,默默停止抠指甲的小动作,将手垂在两侧。
沉吟片刻,他平静地说:“没有,你想多了。”
“是我想多了那最好,只是吃个饭而已,应该不过分吧?”陆洲崎吃软不吃硬的态度令宋鸾禹招架不住。
宋鸾禹觉得今天要是不答应陆洲崎,陆洲崎就不会放自己走。
他妥协般的开口:“你想去哪吃?”
“就以前高中晚自习下课经常去吃的那家。”
宋鸾禹微愣,那么多年过去了那家店居然还在?
陆洲崎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拨了通电话过去,“前几天偶然路过的时候看到的,也不知道还是不是原来的味道。”
接通后陆洲崎简单吩咐几句便挂断电话。
大约三四分钟后,一辆低调的黑色保时捷停在两人面前,司机打开车门下车,把钥匙递给陆洲崎。
“辛苦了,”陆洲崎拿过车钥匙,扭头对旁边的宋鸾禹说,“上车。”
宋鸾禹站在原地,忽然有些后悔。
他借口道:“要不还是改天吧,我吃过晚饭了,而且我妈刚才也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陆洲崎盯着宋鸾禹看了几秒,轻嗤道:“宋鸾禹,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很不会说谎么?你现在的表情就差把‘我骗陆洲崎的’这六个大字写在脸上。”
“我表情有什么不对吗?”宋鸾禹张口说,但感觉这句话有些耳熟。
“需要我拍下来给你看看吗?”陆洲崎调侃,晃晃手里的手机,“宋鸾禹,我们都认识快十年了,你觉得我会分辨不出你的真话和假话?”
“何况出尔反尔也不是君子所为,这还是你教我的。”
“自己把自己坑了”这句话终究还是在二十七岁的宋鸾禹身上体现。
宋鸾禹从来都没那么想回到过去告诉自己别乱说话。
从高中起他就说不过陆洲崎,现在还是一样没有改变。
宋鸾禹看着陆洲崎,仿佛一拳头砸在棉花上,不仅毫无作用,反而还挑起对方的兴趣。
吃饭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宋鸾禹回避陆洲崎的视线,径直走到保时捷后座,拉开车门坐进去。
陆洲崎勾起唇,轻笑出声。
两人到的时候正逢附中晚自习下课,小餐馆里面坐满穿校服的高中生,边抱怨学校惨无人道边往嘴里扒饭。
找了张桌子坐下,老板娘便拿着干净的餐具,“不好意思啊小伙子,吃饭的话可能还要等一会儿,学校刚放学学生比较多。”
陆洲崎望了圈,就连小餐馆门口的坐满了人:“没事老板娘,我们不着急。”
老板娘哎哎两声,转身端来茶水和瓜子过来放在桌上,“你们先嗑点瓜子,菜单贴在墙上,要点菜直接喊我就行。”
两人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这顿算我的,想吃什么尽管点。”陆洲崎大方道,抓了把瓜子嗑起来。
“那要个糖醋里脊和干锅花菜……”宋鸾禹抬眸看着墙上接地气的菜单,“就这两个,谢谢。”
宋鸾禹口味没怎么变,每次去外面吃饭都会点糖醋里脊跟干锅花菜。
陆洲崎喊来老板娘,除了宋鸾禹指定的这两道菜,还点了三道经典菜和两份莲子红豆沙。
烫洗完餐具,宋鸾禹拎起茶壶倒了杯茶,又问陆洲崎要不要。
杯子被推到宋鸾禹手边。
他拿起来先冲泡了下,然后才往陆洲崎杯子里倒茶。
餐馆里的杯子都偏小,陆洲崎伸手去接,不经意间擦过宋鸾禹的手。
宋鸾禹一时没拿稳,杯子的茶水晃出来溅湿陆洲崎的手。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宋鸾禹连忙抽了几张餐巾纸给陆洲崎,然后擦掉桌子上的水渍。
陆洲崎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毫不在意道:“没关系,下次拿稳就好。”
等菜间隙最先端上来的是糖水,粉糯的莲子搭配细腻浓稠的红豆沙,一口下去能让人的心情瞬间舒畅。
宋鸾禹低头嚼着嘴里的莲子,浑身上下又开始不自在起来。
陆洲崎捏着勺子搅拌糖水,突然出声:“宋鸾禹,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心理医生。”宋鸾禹回答。
“心理医生这行压力应该挺大的吧,每天要面对那么多不同的患者。”
“其实还好,只是有些患者家属不重视心理问题,所以会比较难沟通。”
宋鸾禹舀了勺红豆沙,不由得想起纪谦群和纪婷玥父女两人。
陆洲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而又说:“那你觉得我最近睡眠浅,食欲不振,浑身没力气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宋医生。”
陆洲崎故意将“宋医生”三个字咬得令人浮想联翩,仿佛分手的这四年只是场梦。
宋鸾禹看着陆洲崎桌前的瓜子壳和调侃自己的兴致,丝毫看不出陆洲崎哪里有问题。
但他仍给了陆洲崎答复:“陆洲崎,关于你说的这三个症状我推荐你去看中医比较好,我是看心理的,对这方面接触不深。”
说完,宋鸾禹拿着勺子又喝了口莲子红豆沙。
“那你在哪个医院上班?”陆洲崎拿起杯子喝了口茶,“人民?一院?还是二院?”
“按你的能力人民和一院肯定没问题,二院其实也不错,就是压力太大了。”
“你又不在二院上班,怎么知道医生压力大?”宋鸾禹平静地问。
陆洲崎随口道:“在里面上班的医生朋友说的,每天忙得连饭都来不及吃,有时候晚上还连着两三台手术。”
交谈期间菜陆续上齐,为表歉意老板娘还免费送了两人一盘外婆菜炒蛋。
陆洲崎把菜往对面推了些,招呼道:“吃吧,别客气。”
宋鸾禹拿起筷子,夹了块糖醋里脊放进嘴里。
小餐馆依然是记忆中的味道,两人面对面而坐,好似回到久远的年少。
宋鸾禹打量着店里的布局,视线落在斜对角那张桌子数秒,然后才收回目光。
陆洲崎转头望了眼,像是想起什么:“我记得那时候我们四个坐得最多的就是那,他们俩每次都喜欢抢里面的位置坐。”
“是啊,一下子那么多年过去了。”触景生情,宋鸾禹忍不住感叹。
“但高三地狱式的魔鬼复习我还历历在目,如果让我再选一次那还是算了吧。”陆洲崎实话实说,他都忘了自己当初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宋鸾禹将筷子搁在盘上,抽了张餐巾纸擦嘴。
陆洲崎看着宋鸾禹的动作,“不吃了?”
他点点头:“吃饱了。”
桌上的菜还有不少,但莲子红豆沙被宋鸾禹吃得一干二净。
陆洲崎咽下嘴里的菜,问:“不再吃点?你不是最喜欢吃糖醋里脊了。”
“真的吃饱了。”宋鸾禹又道。
不知怎的,比起糖醋里脊,他更想吃让他意犹未尽的莲子红豆沙。
陆洲崎看穿宋鸾禹的小心思,把糖水放到宋鸾禹面前,“那你吃这个,剩下的菜我解决。”
宋鸾禹看了眼诱人的红豆沙,随后看向对面的陆洲崎。
陆洲崎以为宋鸾禹是嫌弃自己,微微皱眉:“别看了,我没吃过。”
宋鸾禹哦了声,捏着勺子搅拌了下然后往嘴里送。
吃了三分之一左右,宋鸾禹便不再动勺子,静静看着陆洲崎吃饭。
陆洲崎性格虽然放纵张扬,但吃饭却很斯文,从开始吃饭到放下筷子,桌面上都干干净净没有一滴油渍。
面对喜欢的人,宋鸾禹不知不觉看入迷。
他承认,他还是心动了。
“发呆了啊?”陆洲崎伸出手在宋鸾禹面前晃了晃,“还是说我长得太让你着迷了?”
“陆洲崎,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恋?”宋鸾禹回神,大脑传递出的信息告诉他绝对不能在前任面前认输,无论哪个方面。
“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脸上笑意不减,陆洲崎没头没脑地问了句:“难道我长得不够好看吗?”
宋鸾禹一时没明白陆洲崎的意思。
但他有种很强烈的感觉,陆洲崎故意挖坑等着自己往里面跳。
少说少错。
宋鸾禹索性装作没听见。
他看了眼几乎被陆洲崎扫荡完的菜盘,问:“你吃完了吗?我想回去了。”
“别急嘛,刚吃饱总要休息会儿。”陆洲崎嘴上那么说,其实是想跟宋鸾禹多待几分钟。
吃饱喝足容易犯困,宋鸾禹打了个哈欠,眼角泛出的生理性泪水沾湿睫毛。
陆洲崎注视着揉眼睛的宋鸾禹:“困了?”
“有点。”这回宋鸾禹没说谎。
“你困了那就早点回去。”陆洲崎起身去结账。
结完帐,两人原路返回。
陆洲崎握着方向盘,抬眸望了眼后视镜中哈欠连天、昏昏欲睡的宋鸾禹。
困成这样能自己开回去吗?
好像有点太危险了。
陆洲崎略微担忧地开口:“宋鸾禹,你车停在哪?”
宋鸾禹忍着倦意报了个位置。
“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我车里放了薄荷糖,你不用担心。”宋鸾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陆洲崎没再多说,将脸转回去专心开车。
约莫过了十分钟,黑色的保时捷停在白色的宝马后面。
他刚想喊宋鸾禹,却发现后座的人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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