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先动的手？”杜嵩问道。
下跪的金斗和添丁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吓得一直发抖，连大气也不敢出，更别提回答问题了。
“第一次是他们先动手，第二次是我先动的手。”廉忻抬起头来，语气如常答道。
王守田听他的回答，不知怎的，愣是吓出了一背的冷汗，将里衣都微微沾湿了。
他亦不知为何自己同父亲会坐在这里，只是今天清晨父亲从床上唤醒还在做梦的他，一改往日的亲切和蔼，神情严肃地将他带了过来。
不过好在，他并未如同几人那般跪在地下，而是同其他几名家长一起坐在主人左侧的那排座椅上。而对面坐的则是几名大天下的先生和两位负责学区安保的修士。
中间的地上，前排跪着廉忻，添丁和金斗三人，在他们后方，余蓉和陈楠兴亦下跪在地，等候家主的发落。
大堂的正中，杜嵩端坐主位，一旁则坐着他的长子杜箬。
杜箬眯着眼睛，手中轻轻摇着一把折扇，仔细盯着堂下跪着的几人。
过了一会，杜箬开口问道：“因为什么事情动的手？”
还未等添丁和金斗二人开口，廉忻转头直视杜箬，坦荡道：“因为我和他们有私人恩怨。他们在我入学后曾多次刁难我，我气不过，才动的手。”
“啊，对……对！”
“私人恩怨！我，我们看他不顺眼！”添丁和金斗亦结巴着附和道。
“呵……”杜箬鼻子哼出一个笑音，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冷峻，带些苍白的唇色微张，吐出几个字来，将在场的人都说得内心一惊：“好一个私人恩怨。”
杜嵩道：“我经过几日的赶路才回到大天下，此事已经发生有些时日，想必在座的各位都应该已经十分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已经造成了什么结果了吧。”
在座的人不敢高声言语，只得默默喝茶，或低声应道。
大家瞧见杜嵩面露不快，仍是冷着一副脸，以为他要发怒，谁知便听他接着说道：“此事的后果已经造成，无可改变。但是杜家向来是奖罚分明，一码归一码，杜仲的伤属于他为了保护他人意外受伤。与在座的各位没有直接关系。可你们几人，自身亦有失责渎职违规之过，这些地方该罚便罚。”
说完后，他微微转头对杜箬道：“这件事交给你处理。”
杜箬对杜嵩作揖应下。
他轻摇着折扇，面容冷峻，语气淡然道：“事情的经过我们已从余蓉和陈楠兴处知晓。此事皆因你们三人私下斗殴造成，处罚的重点，自然也是你们。按照宗门门规，私下斗殴，戕害同修，轻则停学一月，罚抄宗门门规及修士守则，重则……逐出宗门。”
逐出宗门，这四个字吓得添丁和金斗不住磕头道歉，把结实的地面磕得哐哐作响。他们深知这是怎样一个严重的处罚结果，不住求饶，保证不会再犯。
廉忻静静看着平日作恶多端的两人在一旁认错道歉，看上去好似两条可怜的狗。
杜箬眯了眯眼睛，将目光收回，又接着说道：“看在你们认错态度良好，并且你们的父亲也与大天下多年交好的份上，我还是会选择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从轻处罚。希望你们以后长个心眼，不要再犯。”
“绝无下次！绝无下次！”添丁磕得前额都起了一个青紫色的大包，听见杜箬说要从轻处罚，依旧掩饰不住狂喜的内心说道：“多谢大公子宽宏大量！添丁领罚！”
金斗亦如是。
说完他二人，杜箬又看向廉忻，对在场的人说道：“廉忻是我杜家为了杜仲收留的家仆，他来到大天下不足三个月，俸禄亦未发放。让他赔钱的事，恐怕他也拿不出来。既然双方都有错，那你们便扯平了。按照门规，他既算不上作为家仆谋害主人，你们对他欺辱在先，他只能算是正当反抗，亦算不上戕害同修。你们之间斗殴，确实造成了杜家的人员受伤，藏书阁那边亦有不少物件损坏。那便一同领罚吧。”
添丁和金斗内心却不服气，认为杜箬给的处罚太轻。
这等身份低贱之人，打了自己一分钱不用赔不说，竟然还只是受到同他们一样的处罚，这实在是说不过去。
不管怎样，这样的劣等下人，都应该被赶出大天下才对！
然而杜箬的一张冷脸吓退了两人想要申诉的想法，大家猜测不透杜箬的想法，被他那双眼睛一盯，更是觉得汗毛竖起。
再说了，退一万步来讲，先撩者贱，这事再怎么说，他们也是有错在先。
“不过。”杜箬看了廉忻一眼，廉忻虽跪在堂下，仍是一副挺直身板的端庄模样，分毫不惧，更是面无怯色。
“因为廉忻身为杜仲的贴身奴仆，未能履行职责，保护主人。反而因为自身招惹的是非牵连主子，造成了主人受伤的后果。以上处罚之外，再加罚前往矿区挖矿一个月。”杜箬淡淡道。
待他说完，廉忻磕了一个头，应道：“多谢大公子宽宏大量，廉忻领罚。”
三人领罚完后，杜箬又宣布了对余蓉和陈楠兴的处罚：“余蓉，身为大天下总管，对下人教导无方，对主子的生活起居关心不足，未能及时发现和处理问题的苗头，罚扣俸禄三个月。”
余蓉在廉忻的身后无声磕了一个头，表示领罚。
“陈楠兴，身为大天下的管家，安保工作不到位，学区内安保人员设置不足，配置不合理。未能在冲突发生时及时阻止。罚扣俸禄半年。”
“啊……”陈楠兴下意识出声，又立刻觉察这不太妥当，立刻乖乖磕头道：“多谢大公子责罚，大公子批评得是，我回去立刻着手改善。陈楠兴领罚。”
最终，在廉忻和添丁金斗二人打架的这件事上，杜家的人没有问出任何有用的信息来。
这事说来也怪，从头到尾，不论是打人的一方，还是挨打的一方，双方都对杜仲只字未提，并一口咬死就是双方的私人恩怨。
可杜家的人心如明镜，距离杜仲受伤不过几日，廉忻同这二人又发生这样大的冲突，原因是什么，无需挑明了说，大家亦是心知肚明。若当真把杜仲的名字说出，将人牵扯了进来，这三人恐怕以后再也不可能踏入大天下的大门了。
三人心照不宣，抵死不认，杜家又看在三人年纪尚小，容易冲动上头的份上，便处罚添丁和金斗二人停学一个月，外加罚抄宗门门规和修士守则各十遍。
两人的家里在当地有些名头，他们的父亲听闻此事后立刻登门处理此事，亲自向杜嵩赔礼道歉，过后还送了不少补品和礼金，最后更是前去观枫阁探望了受伤的杜仲。
而无父无母又身无分文的廉忻——则是被罚去钱来镇附近的矿山去工作一个月。
至此，双方达成了和解，杜仲受伤的事，也这样翻篇了过去。
而王守田，他自始至终，都不明白父亲带他来一同看完这场审讯是何用意。
平心而论，添丁和金斗在这件事上，确实够义气，直到最后，他们亦从未将王守田的名字提及。仿佛他在这场霸凌杜仲和廉忻的游戏中隐了个身，或者说，不曾存在。
他不知道廉忻是否在背后将他欺负杜仲的事情告诉杜家。但杜仲受伤这件事，确是与他无关，他从未使唤添丁和金斗去针对廉忻，他内心妒狠的人，只有杜仲一人而已。
这怕是他两人不好直接对杜仲下手，又瞧见杜仲百般珍惜这个捡来的小乞丐，才动了歪心思，打算用伤害廉忻的方式去折磨杜仲，让他痛苦。
愚蠢至极。
王守田向来只有在言语上打压廉忻。他从未对廉忻动过手，因为他一开始便知道，廉忻是个不好惹的角色。
不同于杜仲的软蛋，王守田认为廉忻这样的人生经历，性格中总是带着些坚韧和强硬的，搞不好，还有些极端。
这样的人，犯不着跟对方动手，就算弄个两败俱伤，廉忻一介下等劣民，怎么看都是自己吃了大亏。
这次他们二打一，还在这件事上吃了亏，那便是他们二人因自己蠢笨而要承担的后果，他们以为廉忻还是之前那个流落街头任他们随意欺辱的小乞丐，殊不知，廉忻早在不断的学习和磨砺中，慢慢将自己磨成了一把利剑，出鞘之时，必然见红。
还有一件令他在意的事，那便是——整场审判的过程中，杜箬的眼神一直盯着自己。
那冷峻又无情的双眼，犹如草丛中的一条吐信的毒舌一般，若非他脑子清醒，真会觉得杜箬下一瞬便要化身为一条巨蛇，亮出毒牙朝自己迎面袭来。
同样身为人类，被对方当成猎物的感觉十分怪异，但那被注视的感觉仍旧残留在他的身上，他走在骄阳下却感觉如坠冰窟，全身的毛孔都缩了起来，令他在这艳阳天下汗毛倒竖，冷汗直流。
杜仲可是杜家用心养起来的小宝贝呀XD
小矿工廉忻归来时仍是一拳打一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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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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