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又过了几年的时日,廉忻和杜仲一天天地长大了。
廉忻时年十三,却已出落成一个翩翩少年,面若好女,清秀俊逸。
杜仲亦长成如杜家所期盼的一般德才兼备,谁看了不说一声淑人君子,才貌双全,温润如玉,玉树临风。
两人的关系一如从前般亲密,还是一同听学,下课后一起练功,一起完成课业。
其实廉忻的学业早在他日复一日的努力中追赶了上来,有时他空余出一些时间,还会主动前往藏书阁借阅一些听学时用不上的书本补充知识,杜仲也十分赞同廉忻的做法。毕竟听学的时间有限,而知识却是无限的,增加阅读对他们来说并非什么坏事。
然而,便是在这两年中,廉忻发觉自己对杜仲生了些旁的心思。
原本单纯的憧憬向往和尊敬佩服,仿佛就在一夜间,变了味。
他发现自己会在杜仲给自己讲解课业时走神,眼睛不由自主地盯着杜仲的嘴唇看,心底却生出些异样的感觉。
他看着那双薄唇开开合合,却连半个字也未能听进,只记得那说话的模样实在撩人,但往往他还未能深究自己的心意,那双唇形漂亮的嘴轻轻一抿,收住了话语。
杜仲皱眉问道:“廉忻,你听进去了吗?”
“啊?”被他一问,廉忻方才的心思散了个尽,好似春风带来的花香,风停了,香也散了。
若是早些年,他被问到这样的话,便只能尴尬地挠挠后颈,表示自己方才确是分了神。
而如今他早已不同往日,脸皮却也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磨练得越发厚了起来。
“师兄,我自然是听进去了。”他眯了眯眼,露出一抹温和笑,夸赞道:“师兄讲得太好,我都不知不觉听得入了迷。”
杜仲亦是听多了这样的夸赞,从以前开始,每次他为廉忻解析疑难,便能轻易得到对方由衷的夸赞,若是空余出一些时间,廉忻还会去后厨为自己做些点心,以表谢意。
即使听闻百遍,杜仲依旧无法面不改色的接受这样**裸的称赞。大约是从小在母亲那边便没有得到过多少次肯定,他总是下意识回避这样的场面,只是每次□□丰在学堂或者私下肯定他的课业时,他才又稍稍找回了一些自信。
杜仲一改往日的羞赧,轻咳一声,正色道:“听得入迷了,听进去了,那是真的听懂了,明白问题所在了吗?”
“哎呀,真的听懂了!不信,你再拿一道题考考我,我若是答不出,任你处罚!”廉忻见他认真了起来,便也拿出决心让他看。
其实杜仲是真的不懂,廉忻并非真的不明白此题怎解,他很早便私下学完了这门课程,亦在私下去找过先生解惑答疑,只不过这一切杜仲都不曾知晓。
今日他也不过是瞧见杜仲埋头苦学,两人闷头坐在对侧,却像一对背对而眠的夫妻,没有什么交流,他才故意借着考考杜仲的心思,故意问他对本题的理解。
没想到杜仲说出一番同先生所言相差无几的见解,看样子确是学透了。
杜仲仍是一副小先生般的口吻说道:“你能明白就好,这门课说难也不难,或许有些题目也并非只有一种解读的答案,若是还有什么不明白,或者对自己的答案有疑,明日听学时定要找先生问个清楚才是。再过不久,咱们便要做假前的大测了,在那之前若是对功课还有什么不懂的,便尽快查缺补漏,弄清才是。”
廉忻见他的口气跟□□丰好似学了个八成,心底的那点旖旎的暧昧顿时被他的正气凛然吹得灰飞烟灭。
“嗯,知道了,师兄说得是。”语气极尽的顺从,却在尾音带上了些委屈劲。
从藏书阁回到观枫阁的路上,廉忻走在杜仲的后边,他发现杜仲仍是一副认真模样,一边走,还一边在心中默背着古文。
他感到有些无聊,在心中默默想着今日被打断的那些事。
是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廉忻早已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个坏习惯,他总会故意拿一些自己早已学会的东西去向杜仲提问,然后又在杜仲为他解答以后,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直夸杜仲师兄好厉害,杜仲师兄好聪明。
一开始,杜仲总是露出一种又开心,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来。
而最近,却不会再这样了,比起自己的心情,杜仲更考虑廉忻是否真的听明白了,正如方才发生的那一幕般。
起初,廉忻并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生出这样心情来,亦不明白这代表了什么,只觉得自己的反应和行为都有些不知所以然的奇奇怪怪。
他觉得自己只是想这样做,然后便去做了。
直到不久后,大天下的年轻修士们经由前辈带队外出除祟时,廉忻才真真正正明白了自己这些奇怪行为的原因。
大测结束后,上半年的听学便结束了。
此时正值三伏天,夏日炎炎,艳阳当空,逼得人都懒惰了起来。
二人刚回来观枫阁,便惊奇地发现许久不见的穆绵夫人到访。
刘寄奴给三人倒上热茶。
“见过大夫人。”杜仲和廉忻连忙行礼。
“不必多礼了。”穆绵夫人招呼杜仲过去落座。
“夫人,我去拿些茶点给您。”廉忻想转身回后厨拿些招待用的茶点,却被穆绵阻止了。
穆绵对他说道:“不用拿了,廉忻,你也一起过来坐吧。”
穆绵夫人不同于寻常女子,个性直率豪爽,做事不拘小节,为人心胸宽广。
不过若是仔细看她的袖管便可发现,她的右手,是一只金属做的假肢。
据说那是以前为了救下杜嵩而受的伤。
她断臂后不久,杜嵩便向她求婚,让她做了大天下的女主人。
自打杜仲的母亲枫香过世后,穆绵便当起了杜仲的半个妈,作为长辈主动关心起杜仲的饮食起居来。
不过由于杜嵩常年不在大天下,宗门的大小事宜,还有学堂的一些大事小事,其实大多都由穆绵和杜仲的两位兄长代为处理,可谓是日理万机。
女子素来心细,何况她还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自然是理解孩子的心情。不同于世人所猜测的那般,穆绵丝毫没有在意杜仲为枫香所出,反而处处对他多加关照,若是自己忙不过来,还嘱咐余蓉和陈楠兴对他的事情多多上心。
论心论迹,皆是挑不出一点瑕疵。
而由于母亲的表态,两位兄长素来也是将杜仲视为自己的亲弟弟,对他亦是心无芥蒂,甚至可以说是百般呵护。杜仲也非常喜欢大夫人和两位兄长,与他们相处融洽,和和美美,多年来未曾有过不合与争执。
穆绵开口道:“我今日来此之前已经去了学院一趟,从先生那边了解到了你们课业的情况。若是学业上有什么困难,你们可以尽管同我说,我会尽力为你们安排上的。”
“多谢大夫人。”杜仲道:“杜仲愚钝,这次的成绩并未达到甲等上级,武术的成绩也并不理想……只拿了乙等。”
其实比起早些年,杜仲的成绩已是进步了不少,他本就不是什么天资过人,才高八斗的类型,可无奈从小被枫香拿着他与穆绵的两个儿子杜箬和杜珩比较,杜仲的心里早就被拓上了无法消除的烙印。如今穆绵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他自是又下意识的拿自己与两位兄长同时期的成绩相比。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别说枫香,自从他听学以来,身上无时无刻不背着杜家三公子的光环,这身份说出去,无论是先生还是同修,自然也是拿来将他们一一作比的。
穆绵却对杜仲给予了肯定:“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杜仲,我早些年忙于事业,后来又常常因为宗门间的事远游在外,忽略了对你的关心。我已从先生那边了解到了这些年你课业的情况。他们都说你已经进步很大了。我今日来,并非完全是为了跟你谈学业上的事,而是给你们带了不少新磨的藕粉和莲子羹来。”
说着她便利落地站了起来,用左手拍了拍杜仲的肩膀,转身对着门口叫道:“把东西都拿进来吧。”
下人拿来了几个食盒,放到了桌面上,又端来几个陶罐,看样子是装藕粉用的。
“这么多?”杜仲疑惑道。
这里只有他跟廉忻还有刘姨三人,根本吃不了那么多。
穆绵左手拿起手边的热茶,仰头一饮而尽,豪迈道:“不小心买多了。没事,吃不完就分给下人一些。我还要运一车莲蓬到后山给大巨它们,这便告辞了。”
大巨是穆绵从木宗带过来的一只巨猿,是后山巨猿族群的首领。
杜仲似乎有些难言之隐,只有些犹豫道:“大夫人,我有一事相求……”
穆绵问道:“何事?”
杜仲:“大夫人,我同廉忻虽日夜勤练武艺,却感觉未能精进,不得要领。听闻夫人结识不少武艺高强之人,请问大夫人能否为我请来一位师父教习武艺?”
“嗐,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小事一桩!我明日便为你去物色一番。”穆绵立刻应下,然后又问道:“还有其他的吗?”
“没,没有了。”杜仲没想到她会这样快便应下。
“真没有了吗?”穆绵凑近杜仲,仔细看了看。
杜仲的嘴角却突然勾起一抹笑,他侧头看了看廉忻,廉忻一看他的眼神,立刻会意。
“你们两个,又在打什么主意?”穆绵看他们二人眉来眼去,忍不住发问。
杜仲给穆绵作了个揖道:“大夫人,我和廉忻,能不能跟你一同去后山看大巨它们?”
“当然可以!那我们马上出发吧,这样在天黑前可以跟它们待久一些!”穆绵爽快应下。
廉忻和杜仲喜出望外,三人随同拉着满车莲蓬的奴仆一同进了山去。
直到戌时末,他们才心满意足回到大天下用晚膳。
小孩子终于长大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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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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