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已经没有办法弥补,但是薛砚飞想守好荀熠在乎的一切。
薛砚飞代替荀熠照顾荀父,在荀父病重住院的时候去守夜,替荀父守好公司,料理那帮烦人的吸血虫亲戚。
就像荀父常常感慨时说的,薛砚飞就像自己的另一个儿子,事无巨细地照顾他这个非亲非故的老人,代替荀熠给自己养老尽孝。
薛砚飞从刚入职时的二十二岁,到如今的五十一岁,一直都待在腾飞,每天都拼命工作,荀父都调侃他比自己年轻的时候还要拼,每天都忙忙碌碌,也不见人谈个恋爱。
薛砚飞确实一直都没有谈过恋爱,年轻时追求他的男女都有,认识薛砚飞的都觉得这人简直就是一副石头心肠,压根儿不会动凡心。甭管是高矮胖瘦,帅哥还是美女,都没见薛砚飞动过一丁点儿心思。
一直到五十多岁,人至中年了,薛砚飞仍旧是孤家寡人的工作狂一个。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薛砚飞其实也没有那么喜欢加班,也不喜欢拼命工作,可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要一停下来,他就无法控制自己,脑子里想起的都是荀熠。
各种各样的荀熠,生气的荀熠,盛气凌人的荀熠,少年时的荀熠,蛮不讲理的荀熠,洋洋得意的荀熠。
他已经渐渐老去,荀熠却永远停留在二十岁那年的冬天,快要把他逼疯了。
薛砚飞很想念荀熠,真的很想很想他,每晚回到家都感到孤独和害怕,周末休息的时间都是去荀熠墓地度过的。
他经常会去埋葬荀熠的那个墓园,在那里枯坐一整个上午,唯有这样,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心和放松。
荀父这些年忧思过度,身体渐渐的就不行了,尽管有再好的治疗仪器,人到了岁数,就是留不住的。
在薛砚飞从疗养院回来后没两天,荀父就走了,临终前荀父紧握着薛砚飞的手,浑浊眼睛流着泪,说自己想去找荀熠了,说那孩子脾气这么差,在下面这么多年被欺负了没人撑腰。
说薛砚飞是个好孩子,他知道他对自己儿子的心思,这么多年过来,薛砚飞的所作所为和人品他都是了解的,这样优秀痴心的一个男人,如果荀熠没有发生意外,如果自己的孩子愿意,他将来也放心把荀熠托付给他。
荀父留下的遗嘱,财产一部分捐出去,大部分全留给了薛砚飞,拼搏了大半辈子,外表光鲜亮丽,可这一生也算得上孤苦无依,如果没有薛砚飞,荀父想他可能都熬不了这么久。
薛砚飞按照荀父的要求料理了后事,来祭拜的人很多,大部分都是多年来的生意合作伙伴,荀家这边的亲戚来的不多,在几十年前薛砚飞按照荀父的意思清理了荀家那些吸血虫亲戚后,那些人就跟荀父断了来往,其实来不来都无所谓,来了荀父也不见得会舒坦。
外面人议论纷纷,有说薛砚飞打得好算盘,知道老董事长没个血脉的继承人,上赶着给人当儿子,又是养老又是送终的。怎么说人家现在也是腾飞的实际掌权人了,大家都看着薛砚飞等老头一死,原形毕露。
然而大家想看的热闹没有看成,薛砚飞仍旧是像往常一样工作,没有把公司大换血,也没有把腾飞改头换面。
只是在周末时除了去荀熠的墓以外,薛砚飞还会去扫荀父的墓。
时间只过去了两个月,噩耗又再一次来临。
周五晚上的加班薛砚飞是加不成了,因为他晕倒了,被总裁办的职员发现的,大家连忙给在公司楼下的老张打电话,急急忙忙地把人送去了医院。
看着自家老板被医生护士推走,司机老张才想起要给人打电话,可是兜兜转转他竟然也不知道给谁打,薛砚飞没有父母,至少老张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薛砚飞提起过。
最后只能给薛砚飞仅有的一个朋友打去电话,告诉了对方自己老板晕倒住院的消息。
人来的很快,那个中年男人穿着黑色羽绒服,里面套的是居家的休闲服,脚上踩着棉拖,头发乱糟糟像个鸡窝。老张认出那人就是老板的朋友,忙走过去喊人。
“怎么回事?老薛怎么突然就晕了?”
杨厉一接到电话就火急火燎地赶过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生怕是薛砚飞的最后一面,赶不上了。
病房里的薛砚飞已经醒了,听见门外的动静,闭了闭眼,无力的叹一口气。
杨厉从门外进来,看见人醒了,也松了一口气,他走到病床边拉过椅子坐下,道:“不是我说你,这工作什么时候做不完?你就非得大晚上加班也不给自己放假是吧?”
“咱也老大不小了,已经奔五的人了,你当还是二十几年前那年轻力壮的小伙呢?那多健康的身体也扛不住你这样造啊。”
薛砚飞打断他:“行了,说教的事就放一放吧。”
杨厉双手叉腰,没好气道:“你当我还乐意说教你啊?我家那口子都还在被窝儿里躺着呢,要不是你司机给我打电话,我现在还抱着他搁家里睡觉呢。一接电话我就火急火燎赶过来了,你小子还不乐意了啊?”
薛砚飞疲惫地揉揉眉心,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没有不乐意,谢谢你。”
杨厉也知道自己兄弟的脾气,并不是不领情的性格,只是这么多年自己也是看着他熬过来的,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难免就会变成老妈子想多唠叨几句。
“老薛,你没事给自己放个假休息休息吧,你说你现在钱也有了,地位也高的不能再高了,那还犯得着每天逼自己往死里造吗?”
薛砚飞没有说话,头微微偏过去,看向窗外下起的绵绵冬雨。
杨厉看他这副鬼样子就来气,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屁来。
薛砚飞望着窗外出神,被子下的手紧抓着那叠报告单,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嘶哑着开口:“阿厉,我得癌了。”
病房里杨厉的细碎唠叨戛然而止。
其实早在胃癌中期前就查出来了,后面又熬了一年多。
当时发现的时候还有治愈的机会,可以进行手术治疗。在得知自己病情的时候薛砚飞并没有说什么,医生劝趁早治,癌细胞没有扩散到其他的组织器官,还可以治愈。
但是薛砚飞拒绝了医生的建议。
他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只是在傍晚的时候一个人开车去了荀熠的墓地。
那天也像现在这样,天气不好,下着雨。
薛砚飞也没有撑伞,雨水很快把他的衣服头发都淋湿了,傍晚以后墓园不允许人再进入,放眼望去整个墓园只有他一个人,墓园里昏沉沉的,薛砚飞不止一次想过,荀熠一个人呆在这里会害怕吗?
会生气自己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吗?
“对不起,今天来的晚了,没有买到花,明天早上我给你带一捧新的过来,别生我的气好吗?”
回应薛砚飞的只有雨水滴落地面的声音。
他蹲下身,用袖子抹去照片上的雨水,照片里的荀熠年轻,帅气,让人看一眼都难忘,只是这样难忘的人,再也见不到了。
“……小熠,我生病了。”
“不打算治了,以后……以后不能来看你了。”
薛砚飞的声音很平静,他其实早就料想到自己的身体会有垮的一天,自己这么多年的失眠和饮食上的不规律,出毛病是早晚的事情。其实他还有些庆幸,走在荀叔后头,没让他老人家再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
薛砚飞已经不打算治疗自己的病,在荀叔去世前,他还有些信念,有个熬下去的念头,现在就觉得,什么都提不起劲了。
就这样一拖再拖,直到今天病情再一次恶化。
病房里的杨厉听他突然来这么一句,人也是懵的,他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椅子腿磨蹭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可还没等他说什么,薛砚飞又开口说道:“我不打算治了。”
这一下直接把杨厉要说的话全堵了回去,他气急:“为什么不治?你要缺钱,公司破产了,你跟哥们说啊,我……”
“不是钱的问题,一年多前就检查出来了,现在已经恶化到晚期了。”薛砚飞再一次打断他。
杨厉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他像无头苍蝇一般在病房里连转了几圈,表情扭曲,双手猛地揪扯了自己的头发几下,在极力隐忍自己此刻的情绪。
其实他心里也知道为什么,这压根就不是钱的事,要说钱比薛砚飞更富有的没几个。杨厉又想骂他,既然早就检查出来,为什么还不治疗,非要等着恶化。
最后,杨厉什么也没有再说,只无力地长叹一口气,他也是薛砚飞和荀熠这段烂事的知情人,也见过薛砚飞在荀熠去世那会儿人鬼不分的模样。
偏偏薛砚飞死心眼,说喜欢一个就只喜欢这一个,初中就暗恋人家,长大了又搞得一团糟,结果最后人没了,连感情的寄托都没地儿放。
最后杨厉只问他:“已经想好了吗?”
薛砚飞点头,癌症晚期已经没有化疗的意义了,只会徒增痛苦。
杨厉知道自己是劝不动薛砚飞的,他俩几十年的交情了,薛砚飞什么性格他也了解,说出来的这个决定,一定是经过自己深思熟虑的。
做了决定,就不会更改了。
就这样,薛砚飞办理了住院手续,就这几个月的时间了。薛砚飞料理了公司的所有项目,并且立下了遗嘱,他没什么亲人,和原生家庭一直不和,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一直关系水深火热的父亲,也在七八年前没了。
倒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和后妈,但是他和那弟弟跟仇人也没什么区别了,遗产自然不会留给他们。
财产和荀父去世时一样,三分之二都捐赠了出去,剩下的钱和几处私人房产他都留给了杨厉,交代他不需要办什么葬礼,也不需要人来吊唁。
只嘱咐杨厉,在荀熠每年忌日的时候,代替他去给荀熠送一束玫瑰。荀熠旁边那块墓地他也早在十几年前就买好了,等他没了,就把他埋那里去,就埋在荀熠的旁边。
杨厉每天都会来医院看望薛砚飞,几个月前还身型提拔的男人,现在已经瘦得两颊凹陷了下去,两鬓的白头发变得更多,好像一下子就老了十几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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