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桉第二天是被冷醒的。
他缓缓睁眼，手臂被压麻了一片，腿也是，桌面乱糟糟的，笔掉落在地面上，练习册题目解了一半。
蓝桉意识逐渐回笼……
昨晚被狗追遇见他妈然后回来跟陆释槐吐槽教他写作业说十一点睡中途给人换了个备注忘看时间讲到建模题时终于熬不住睡了过去。
终于熬不住睡了过去……
睡了过去……
睡了过去！
蓝桉：“！！！”
他慌忙翻摆着一团乱的书桌，最后在习题本底下找到手机。
陆释槐：［图片］
陆释槐：【明天降温，多穿衣服】
蓝桉松了口气。
没生气就好……
【你也是】
蓝桉发完，把桌面上的书一本本叠起来放进书包，拉上链子。
一记震动把他下了一跳。
蓝桉又拿起手机，界面刚好是陆释槐给他发的信息。
陆释槐：【这么早？】
【？？？】
【你怎么这么早？？？】
实际上是被他信息吵醒了的陆释槐背靠在床头柜上打字。
陆释槐：【我一直这么早】
【巧了，我也是】
陆释槐：【就你？】
【就我！我生物钟五点四十！还要帮人带早餐！】
陆释槐一愣，他在思考着怎么回。
陆释槐：【帮人带早餐还这么理直气壮？】
【我乐意［吐舌］】
陆释槐：“……”
笨蛋。
陆释槐：【有路费么？】
【？你顺路帮人带个早餐还收费？】
【亏你还是学法的［傲慢］】
陆释槐：“……”
哦，那已经不能用笨蛋来形容了。
不过最终他也没在说什么，只是发了一条“记得多穿衣服”就失踪了。
后来蓝桉为他的反骨付出了代价。
刚打开门还没来得及出去就被风刮得一抖，为了赶时间，蓝桉懒得再上楼拿衣服了，抱着个书包缩着肩膀融进这场腥风血雨中。
蓝桉撒了个慌。
他离指定的早餐店根本就不顺路，而是路过学校后还要走八百米左右，不然六点四十分上课他还不至于提前一个小时起床。
主要还是远。
还好今天有顾启良帮忙，不然真是……
所以蓝桉到校门口时，顾启良早已背着个书包站在围栏边等他了。
“这么早？”顾启良一脸不可置信。
蓝桉嘟囔：“我不是一直这么早嘛……”
确实很早，教学楼内只有几间教室是亮着灯的，人更是小得可怜。
蓝桉结果顾启良递过来的一半油条：“你藏着点，别让门卫伯伯看见了，会收！”
顾启良：“……”
什么破规矩？
两人整理好东西，一前一后入校门。
蓝桉低着头默默打开书包给门卫检查……
“你怎么又这么多？门卫开口。
蓝桉磕磕巴巴：“我……我自己吃的……”
门卫：“……”
要不是你天天带这么多我差点就信了。
所以他叹了口气：“进去吧。”
蓝桉抱着书包，进入校门后又停下脚步，慢慢回头……
“帮同学带的。”顾启明光明正大的说。
蓝桉：“！！！”
哥哥你在干嘛啊啊啊啊！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门卫只是点了点头，把他放进来了。
放进来了……
顾启良一脸无语从书包翻出四根油条还给他，“人家没说要收，不知道你怎么感觉到的。”
蓝桉：“……”
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的教室里格外安静，往日蓝桉一回来他们都一骨碌飞奔过来拿早餐，今天不知道抽什么风了，还得蓝桉一根根油条去发。
先是一个女生先开始作呕，紧接着在场的人都沸腾了。
“我的天救命啊啊啊啊！”
“好恶心啊啊啊啊！”
蓝桉从第三组绕过第四组回座位上，让他微愣的是，连往日里安静的同桌此刻也抿着唇，眉头轻皱，不说话。
呃……
气氛有些古怪。
“你们怎么了吗？”蓝桉问。
同桌明显咽了口唾沫：“昨晚有人跳楼了。”
蓝桉：“！！！”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同桌又说：“就咱们这栋宿舍了，四楼直接头朝下跳下去了，大半夜的吓死人了。”
“是啊是啊！”隔壁组的男生也加入队伍：“我的天幸好你没住宿，我跟你说那场景——呕！”
男生捂着口鼻：“不行你让我缓缓……”
最初先干呕的那个女生弱弱开口：“就是全地都是血，还有一些……不可描述的东西……”
六中男女生宿舍挨得很近，就在隔壁，所以一栋楼出事了肯定影响到另一栋楼。
蓝桉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高中部的吗？”
同桌连忙点头：“高一六班的，男生，omega，我的天啊恶心。”
“我听说好像是抑郁，家里说omega没有继承权啥啥啥的。”
“但愿学校放假……”
“希望吧……”
所以顾启良与蓝桉的螺蛳粉局提前了。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那个学生的死不仅没有让他们感到惋惜和难过心酸，反而还为捞了几天小短假而感谢他呢。
毕竟你的死和别人有什么关系呢？
你又有什么值得别人去关系你呢？
人心总是奇奇怪怪的，他可能会有转眼即逝的同理，或者同情，不过很快又会被本能覆盖住。
蓝桉回了趟家拿手机，到螺蛳粉店时，顾启良已经点好了。
他还忙着给陆释槐发信息，根本没留意到碗里放了花生和木耳，夹起一条直接塞进嘴里……
蓝桉：“！！！”
顾启良叹了口气：“给我。”
蓝桉放下手机，把木耳和花生全都夹到他碗里。
他们……以前也是这样，小学的时候。
这家螺蛳粉店很便宜，老板恰好是广西那边的，所以味道相对于其他算得上正宗了，那时候买大概五块钱一碗，量很足。
现在虽然升价了，但味道还是那个味道，爱好还是那个爱好。
蓝桉把木耳花生青菜酸豆角全夹顾启良碗里了。
顾启良：“……”
“我知道你挑，但我不知道你这么挑。”他说。
蓝桉顾着拍照，勉强给他分出些精神：“将就一下。”
顾启良：“……”
［图片］
【看！】
陆释槐：【？】
陆释槐：【你怎么这么早放学？】
蓝桉嗦了口粉，拇指点着语音输入声音含糊不清：“我么学校有人挑流。”
陆释槐：“……”
他干脆也不打字了，拇指拖着语音输入：“你能不能把嘴里的东西都咽下去再说话？”
蓝桉又塞了一口酸笋，嚼嚼一口咽，又端起手旁的柠檬茶喝了一口。
“我说——”
“我们学校有人跳楼，所以我们放假了。”
陆释槐：“……”
顾启良抬头：“你和谁聊天呢？”
蓝桉疑惑嗯了声：“我舅——就一个朋友而已。”
他说到一半灵活转词。
不是他不想喊舅舅，只是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就比如鲁迅先生与长大的闰土，多年后相见的那声“老爷”。
疏了不知道对少条银河。
顾启良哦了声。
蓝桉又低头看手机，对面正好发来两条语音消息。
“人家都这么惨了你们还有空在这吃喝玩乐啊？”
蓝桉听完，又点开另一条。
“能不能尊重死者？”
蓝桉：“……”
说句不好听的。
他死和别人有什么关系呢？
或者换一个说法，他死是他自己的事，死为什么不能回家死而非得回学校，从那么高的楼层跳下来不仅自己害怕，还吓到学生老师，如今课也不能上，学校还得配合警方调查。
说不怨恨是假的，说到底，害人害己，又谈什么道德与尊重。
人性。
蓝桉沉默了一会儿，把手机放下，没有回陆释槐信息。
他又嗦了两口粉，嚼嚼吞下，手撑着腮帮子思考人生。
“抑郁症是啥？我没学过这个。”蓝桉问。
不是他说谎，确实没学过，除了史地政生数理化语英体美音这几门学科，从小学到现在，就算是班会课，也没讲过心理方面的东西。
不过八年级上册填了一份心理问答卷，也不知道干什么用的，到现在也没信息没结果。
估计是作给上级看的。
以至于很多人听过抑郁症，却不知道抑郁症是什么。
“抑郁症就是……”顾启良卡了一下。
“不知道怎么解释，你百度吧。”
蓝桉咬着吸管哦了声，转眼去问陆释槐了。
【抑郁症是啥】
陆释槐：【？？？】
陆释槐：【你有抑郁症？】
【……】
【不是，我刚刚吃了个瓜，听说那个男生是因为抑郁症自杀的，但我没接触过这方面，不懂】
另一边的陆释槐对着电脑屏幕点了点头。
陆释槐：【你不是有黎池微信？问他】
蓝桉皱眉。
对诶！他把这事给忘了！
还没退出界面呢，对面又甩来一条语音。
带着玩笑的口语，很懒散：“你可赶紧去咨询一下，不然真抑郁了就没人找我聊天了。”
蓝桉：“……”
他默默退出，给黎池发了条信息……
很久没回。
蓝桉收起手机，正经吃粉。
.
收到黎池信息时蓝桉正在洗澡。
哗啦哗啦的流水声不断，浴室里大雾弥漫，模糊了镜子。
蓝桉拿换下来的衣服胡乱擦了擦手，从架物台上取下手机。
黎池：【以心境持续低落为表现状态的神障碍疾病，常见症状为终日心情低落，食欲不佳，思虑多等，阳光的另说】
黎池：【怎么了，你抑郁了？】
蓝桉：“……”
蓝桉小朋友：【我就好奇……】
黎池：【那还好】
刚想把手机重新放回架物台，结果又震了一下。
黎池：【看了你们那边的热搜，好巧，刚参加青苗计划不久，期中后有个访谈，地址就在你们那边。】
黎池：【刚上网查了下你的问答卷，情况不太好哦】
蓝桉小朋友：【？？？】
蓝桉小朋友：【什么东西！】
黎池：【？】
黎池：【清华大学青苗计划心理健康系统，你答卷上显示有过自杀倾向】
蓝桉：“我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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