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窗外并无雷声,但孙得禄枯瘦的身体却猛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惊雷劈中。他脸上的麻木瞬间崩裂,被一种深切的恐惧取代,浑浊的眼睛瞪大,死死盯着林微雨。
“那……那件事……”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三司……三司早就审清了……是老奴失职……罪有应得……”
“三司审的是护驾不力,审的是明面上的规矩。”林微雨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穿透屋里浑浊的空气,“我要问的,是三司没审,或者审不出来的东西。”
她取出那张临摹了“蛇缠箭”图案的纸,展开,递到孙得禄眼前:“这个图案,孙公公可曾见过?”
孙得禄的目光落在纸上。
那一瞬间,林微雨清晰地看到,他干瘦如鸡爪的手指在被褥下剧烈地蜷缩起来,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他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没……没见过……”他猛地闭上眼,头转向内侧,抗拒的姿态显而易见。
“但这图案,就刻在当年那支毒箭的箭杆上。”林微雨毫不放松,“孙公公当年是监军,所有军械入库、分发、核验,都要经你过目或用印。一支带着特殊标记的箭,混在三千支普通羽箭里,别人或许不知,你……当真不知?”
孙得禄的身体开始发抖,连带着破旧的木板床都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嘶声重复,像是在说服自己。
“你知道。”林微雨俯身,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而且你害怕。因为你知道这图案代表什么,知道那支箭从何而来,更知道……经手那支箭的人,后来都怎么样了。”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如同最锋利的手术刀,剖开对方最后的心防:
“赵猛死了,乱刀分尸,死无全尸。”
“当年押运那批特殊箭矢的军需官,回京后不久‘坠马身亡’。”
“兵部相关卷宗,永和元年秋冬部分,‘意外’被茶水浸毁。”
“而你,孙公公,从监军太监到浣衣局杂役,在这里苟延残喘,日日被旧伤和心病折磨,生不如死。”
孙得禄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胸口剧烈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
林微雨却忽然放缓了语气,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悲悯:“孙公公,你是个聪明人。当年选择闭嘴,或许是为了保命,或许是有把柄在人手。但如今呢?”
她直起身,环视这间污秽破败、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囚笼:“你看看你现在。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慢慢烂掉,无人问津,死了也不过一卷草席扔去乱葬岗。这就是你闭嘴四年换来的结果。”
孙得禄猛地睁开眼,眼底布满血丝,那里面翻涌着痛苦、恐惧,还有一丝濒死野兽般的绝望与不甘。
“说与不说,你都会死。”林微雨的声音平静得残酷,“但说了,或许我能让你走得舒服些,至少……干干净净,体体面面。你的家人,若还有在世的,或许也能得些抚恤,而不是永远背着罪奴亲眷的污名。”
家人。
这两个字,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孙得禄。
他枯槁的脸上,两行混浊的泪水毫无征兆地滑落,冲刷出脸颊上更深的沟壑。他张了张嘴,喉头滚动许久,才发出微弱如蚊蚋的声音:
“箭……是战前三天……深夜到的……”
林微雨和沈沧立刻屏息凝神。
“不是……不是兵部正库出来的……”孙得禄的瞳孔开始扩散,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寒风凛冽的北漠夜晚,“押来的是……是个黑漆木匣,火漆封口……押运的人……穿着兵部的号衣……但……但脸生……”
“火漆印纹?”林微雨追问。
孙得禄颤抖着,伸出枯枝般的手指,在积满灰尘的榻沿上,极其缓慢、却异常清晰地,画出了一个图案。
一条蛇,缠着一支箭。
与字条上一模一样!
林微雨的心脏骤然紧缩。
“谁……谁接的匣子?”沈沧的声音也绷紧了。
“赵……赵猛。”孙得禄的眼神开始飘忽,“他是亲卫队长……有资格查验……他打开看了……还……还拿手指抹了点箭簇上的东西……闻了闻……说……说是‘好东西’……后来那匣箭……就由他……亲自保管……”
“匣子里有多少支这样的箭?”
“十……十二支。”孙得禄的记忆似乎被打开了一个缺口,话语虽然断续,却流泻而出,“赵猛说……是专门对付北漠大将的……见血封喉……那晚……他特别兴奋……”
“战前那晚,赵猛可有什么异常?见过什么人?”林微雨紧紧抓住关键。
孙得禄的呼吸再次急促起来,脸上浮现出极度恐惧的神色,仿佛想起了什么可怖的画面。
“他……他半夜……从……从监军营帐那边回来……”孙得禄的声音抖得几乎破碎,“我……我起夜看见……他怀里……揣着东西……鼓鼓囊囊的……脸上……还带着笑……”
“从谁的营帐出来?”林微雨逼近一步。
孙得禄的嘴唇剧烈颤抖,眼神混乱地闪烁,那个名字仿佛烫嘴一般,怎么也吐不出来。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小屋那扇唯一透光的、糊着破纸的小窗,忽然,整个人僵住了。
窗外,一个模糊的黑影,极快地一闪而过。
孙得禄的瞳孔骤然放大到极致,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尖锐的抽气声,像是被人扼住了脖颈。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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