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SUV最终以一个略显粗暴的刹车,停在了时家那座气派而古朴、门口蹲着两只石狮子的老宅门外,车轮甚至微微蹭到了路沿,发出令人牙酸的轻微摩擦声,车内的气氛,比车外初秋的凉夜还要冰冷几分。
这一路上,江染几乎是把这辆性能卓越的座驾当成了林宴星的替身,油门和刹车都踩得又急又重,引擎的低吼仿佛是他内心怒火的咆哮。若非他车技尚可,加上夜晚道路通畅,恐怕早就酿成事故。
时倾倒是始终安然地坐在后座,仿佛丝毫没有受到这糟糕驾驶体验和超低气压的影响,甚至还有闲心透过车窗,欣赏了一下老宅区路边那些在夜色中枝叶婆娑、颇有年头的法国梧桐,车刚停稳,她便优雅地推门下车,自行走到车尾。
江染这才猛地回过神,想起“绅士风度”这回事,烦躁地解开安全带,下车帮她取出了那个小巧的银色行李箱。
“多谢江少爷,亲自相送。”她站在车旁,微微颔首,“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江染“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他看着时倾自己拖着行李箱,步履从容不迫,背影挺拔优雅地走进那扇沉重的、象征着世家底蕴的雕花大铁门,直到门房恭敬地开门,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后的阴影里,他才猛地转身,一拳狠狠砸在柔软而富有弹性的真皮方向盘上。
“嘟——!!!” 刺耳又突兀的喇叭声骤然划破了老宅区矜持而宁静的空气。
“好,很好……林宴星,你真是长本事了!翅膀硬了是吧?” 江染咬着牙,几乎是磨着后槽牙,从齿缝里挤出带着狠戾的低语,“你给我等着……看我不让你吃点苦头,好好认清自己的位置!我要让你知道,谁才是你的主人!”
从小到大,十几年了!林宴星何曾这样对待过他?
怒火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类似于“必须立刻夺回控制权”的焦躁驱使着他,他猛地重新发动车子,引擎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轮胎摩擦地面发出更加刺耳的声音,黑色的SUV像一头彻底被激怒的野兽,咆哮着冲离了时家老宅。
他现在急需找一个发泄口,急需有人站在他这边,同仇敌忾,更需要有人帮他出谋划策,怎么才能给那个‘不听话的小狗’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让他乖乖爬回来。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于光远。于家那个和他从小一起惹是生非、玩得最疯、鬼点子也最多的发小。
车子漫无目的地汇入夜晚依旧川流不息的城市车流,霓虹灯的光芒透过车窗,在他阴沉的脸上明明灭灭。
胃里因为愤怒和晚上没吃好而隐隐作痛,他烦躁地伸手在副驾驶座的储物格里摸索,掏出了一袋进口牛肉干,这是林宴星之前给他放在车里的,怕他偶尔饿了找不到东西吃。
他恶狠狠地撕开包装,用力咬下一大块,仿佛嘴里咀嚼的不是牛肉,而是林宴星的肉。
一边费力地咀嚼着,他一边用蓝牙耳机拨通了于光远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那边瞬间传来震耳欲聋的电音舞曲、男女混杂的笑闹尖叫以及骰子碰撞的清脆声响。
“喂?谁啊?大声点!听不见!” 于光远扯着嗓子喊道,背景音吵得江染脑仁疼。
江染本就烦躁,闻言更是火大,也对着话筒吼道:“于光远,你他妈把音量给我调小点!是我!”
“啊?江染?!” 于光远似乎愣了一下,随即背景噪音果然小了很多,像是他走到了相对安静的角落,声音带着惯有的不着调:“我靠,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点你不是应该跟你家那个‘小狼狗’腻歪着吗?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腻歪个屁!” 江染一听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咽下嘴里的牛肉干,“少废话!在哪儿?赶紧出来!老子心情不好,陪我喝酒!”
“哎哟喂,我的大少爷,这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惹着您了?火气这么大?” 于光远的声音依旧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笑意,但随即话锋一转,带着些明显的为难:“不过今晚……恐怕真不行,我这儿有重大战略行动,走不开啊。”
“战略行动?” 江染嗤笑一声,压根不信,“你于光远还能有什么战略行动?别扯淡了!不就是泡妞吗?哪个场子的,我过去找你,老规矩,今晚所有开销我包了!”
“真不是泡妞那么简单,这次是正经追人~” 于光远的语气难得认真了几分,“我最近,盯上了一个特别带劲的目标。”
这话倒是勾起了江染一丝被强行转移的注意力,他暂时压下了点怒火,皱着眉问:“追人?谁啊?哪个学院的院花又被你盯上了,还是哪个刚入行不懂事的小模特?”
在于光远的字典里,“追”这个字,通常等同于“狩猎”和“短期持有”,过程或许会花点心思,但目的从来明确。
“嘿嘿,这次这个,跟以前那些胭脂俗粉完全不一样。” 于光远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得意和某种下流的暧昧,“叫陈翡,美术学院的,听说还是他们那个什么……哦对,画社的社长。”
陈翡?
这个名字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穿过江染被愤怒充斥的脑海,他好像……有点模糊的印象?林宴星是不是也参加了那个什么画社?好像有次在他桌上,看到过一张社团活动的通知,上面似乎有这个社团的名字?。
“然后呢?一个学美术的,能有什么不一样?清高?难搞?” 江染不以为意地撇撇嘴,在于光远看来,或许只是换了一种口味的消遣,玩腻了热情奔放的,想尝尝清冷孤傲的调调而已,他用力又咬了一口牛肉干。
“啧,你是没见过真人!” 于光远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对猎物稀有品质的欣赏和更深的占有欲,“那气质,绝了!干干净净,清清冷冷的,往那儿一站,像块刚从雪山顶上挖出来的玉,看着就透着一股凉意,捂不热,那身段,那腰线,啧……”
他的话语变得粗俗而露骨,充满了侵略性,“我就想看看,把他弄到手,剥开那层冷冰冰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皮,里面到底是个什么骚样子,等睡够了,玩腻了,看看他那张清高的脸还能不能绷得住,然后自然就甩了。”
于光远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如何处理一件玩旧了的物品。
江染听着,眉头皱得更紧了些。对于光远这种狩猎般的“追求”和始乱终弃的行径,他早已见怪不怪,甚至某种程度上是他们这个圈子心照不宣的常态,虽然他不是,因为身边有个林宴星。
说起林宴星,江少爷更生气了。
“行了行了,你那点破事回头再炫耀。” 江染不耐烦地打断他,试图将话题拉回正轨,“先给我出出主意,怎么整治林宴星那小子!他今天反了天了!居然敢……”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于光远急切地打断:“哎,染哥,整治你那小跟班还不简单?就跟训狗似的,不听话了就饿他几顿,晾他几天,断他经济来源,让他尝尝离开你寸步难行的滋味,他自然就认清现实,摇着尾巴回来求你了!我这正到关键时候呢,那陈翡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我得再下点功夫,想个新招,哎哟,目标好像往露台那边去了,我得跟过去看看!先挂了啊,等你搞定你家小狼狗,再聊啊!”
说完,根本不等江染反应,也不给他任何详细描述林宴星如何反了天的机会,电话就被于光远干脆利落地挂断了,听筒里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喂?!于光远!你他妈……我话还没说完!” 江染对着空气怒吼,气得差点把耳机拽下来扔出车窗,连这个最懂他、最铁的发小,在这个关键时刻都靠不住。
这种孤立无援、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的感觉更是火上浇油。
他烦躁地一把抓乱了自己精心打理过的酒红色头发,原本有型的碎盖此刻变得像个鸟窝,他一脚重重踩下油门,车子在空旷了些的马路上猛地加速,引擎发出沉闷的咆哮,像一头迷失方向的困兽,漫无目的地穿梭在城市的灯海之中。
于光远那不负责任的、轻飘飘的“晾着他”、“断他经济”的建议,非但没有让江染冷静下来,反而像在他燃烧的怒火上又浇了一桶油。
这太轻了!太不解气了!他要的不是林宴星简单地‘回来’,他要的是林宴星为今天的行为付出代价,要的是他深刻地、痛苦地认识到错误,要的是捍卫他不可动摇的掌控地位!
突然,车载蓝牙系统自动连接了他扔在副驾上的手机,屏幕上跳跃的‘父亲’二字,像一道催命符,打破了车内死寂的低气压。
江染烦躁地“啧”了一声,本能地想按掉,但指尖悬在触摸屏上方片刻,最终还是带着一股泄愤般的力道,重重按下了接听键。
“爸。” 他的声音因为压抑着怒火而显得有些生硬。
“在哪儿?” 江父的声音透过顶级车载音响传来,低沉、威严。
“外面,有点事。” 江染试图含糊其辞,目光依旧死死盯着前方路况,脚下不自觉地又加重了油门。
“见到时倾了?” 江父显然没有跟他绕圈子的打算,直切主题。
“嗯,刚送她回去。”
“感觉如何?” 江父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重量,“时倾这孩子,是我和你时伯伯看着长大的,无论是家世背景、个人能力,还是样貌品性,都无可挑剔,我们江家和时家是世交,在很多领域都有深度合作,这次联姻,不仅仅是你们两个孩子的事,更是两个家族未来十年、甚至二十年战略布局的关键一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联姻。
这两个字,像两座无形的大山,伴随着父亲清晰无比、毫无余地的话语,轰然压向江染。
虽然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婚姻大概率无法自主,也早就对时倾的出现有了心理准备,但他此刻脑海里竟然都是林宴星转身离去的背影。
“还行吧,没什么特别感觉。” 江染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抵触和敷衍,他试图用轻描淡写来对抗那份沉重的压力,“爸,我现在正开车,不方便多说。”
“开车就更要集中精神!” 江父的语气加重了几分,带着明显的不悦,“小染,我希望你认清现实,时倾刚回国,对环境还不熟悉,你作为男方,要主动一点,多花时间陪陪她,尽快把感情培养起来,这不是儿戏,关系到我们两家……”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看着办的!” 江染猛地打断父亲的话,胸腔里的怒火和对林宴星的怨气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冲着电话那头吼道,“感情是培养出来的吗?你们安排好了我就必须接受?!我还有事,挂了!”
不等电话那头传来任何斥责,他直接用手指戳断了通话,车厢内瞬间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引擎沉闷的轰鸣和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声,他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但一个周全的计划也在脑海中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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