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关列星按照指示在导航上输入地址,然后缩回手,把头偏向窗外。
“今天可以遇上,真是好巧啊。”
“嗯。”
“好久没见了,我以为你短时间内都不会回来。”
“今年九月领导安排的。”
“那以后呢?”
“不确定,也许还会回去。”
“哦,真可惜。”
总感觉被爱答不理了,左竹西心想。
晚上八点,路上堵得宛若静止,窗外的车灯绵延万里地胡乱闪烁着。
左竹西看了看从上车就保持了看向窗外姿势的关列星。
计上心头。
导航还是非常尽职尽责的,但它只是设定的程序,怎么能奈何得了万物的灵长。
“您已偏航,正在重新为您规划路线,前方掉头。”
“您已偏航,正在重新为您规划……”
“您已偏航,正……”
导航到最后已经有一种精神错乱的美感了。
“刚刚那里就是我住的地方,在这里停下就好,谢谢你。”
“好。”
是这样答应的,可左竹西并没有让车出现一丝一毫的减速症状。
“我们现在是去哪里?”
“送你。”
“可是,我住的小区十分钟之前就到了,现在已经完全不是那个方向了。”
“对,送你,没说回你家,是去我家。”
关列星终于肯正视左竹西了,虽然是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
“为什么?”
“你脚不方便,我照顾你。”
“没有那么严重,我自己可以的。”
“别这么客气,就这样吧。”
刚好红灯,左竹西停下车,偏头对上关列星焦急的眼神,礼貌地笑了笑,类似礼宾员欢迎客人入住那种弧度。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左竹西家楼下。
“我可以自己走,谢谢。”
左竹西本身是想把关列星背上去的,但对方看起来走得真的很轻松,自己便也放下心,专心做引导员。
两人走到家门口,鞋柜上整齐地摆放着几双鞋子。
“欢迎光临。”
左竹西很开心地把关列星拉进屋里简单逛了一圈,介绍了下室内布局,“采访前你就住在这里吧,离你们单位也很近。”
“不用了。”
“为什么?”
“很打扰你。”
“不打扰。”
左竹西引以为豪的战法就是,见招拆招,极尽真诚。
“会影响你的正常生活节奏。”
“我最近忙的都不一定在家,生活也没什么固定节奏,不影响。”
“不了,真的很麻烦你。”
说着,关列星转头就往门口去。
左竹西也不急,就站在原地笑眯眯地看着他,直到看到关列星在门口对着门锁千辛万苦地掰来弄去也不得开门之要领,才缓缓开口:“是指纹锁,至少今晚住下吧,很晚啦。”
“那,明天我就回去了,今晚打扰了。”
“嗯。”
关列星应该也是被这一顿操作搞得没了脾气,只得按部就班地拿着左竹西刚刚准备的衣服去洗澡,随后在客卧抱着电脑安安静静地敲字。
也正是左竹西把自己衣服拿给关列星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关列星除了人在这,生存所需都不齐全,比如换洗衣物。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为了防止关列星住宿体验感太差导致明天真的很快就走,左竹西选择了明知并不道德,但还是要做的一件事:下楼,按图索骥点开导航里那个被疯狂“忤逆”的目的地:关列星家。
历史记录真是个好东西。
目的地的景致有些让人意外:房子虽然稍显破旧,但地段属实些许夸张,多走两步可能就到王府门前了。
进屋之后也有种战地风格,但居然专门辟了一个衣帽间,里面各式各样的衣服配饰看得人眼花缭乱。
左竹西也看不懂,便按照基本把衣帽间搬空,关列星即使回来也会发现在这里无法继续生存的标准,把行李箱塞到了极尽完美的、即将爆炸的临界值,之后遁走。
整个过程时长惊人,开始于关列星走进浴室,结束于关列星尚未走出浴室,对方可能都没有发现房间主人出去过一段时间。
也许是竞速偷家行为过于刺激,又也许是家里多了一个朝思暮想的人,总之左竹西当晚很难睡着。
辗转反侧到凌晨两三点,左竹西准备悄悄下楼看看情况。
一片漆黑,很好,关列星至少应该是睡了。
左竹西走到客卧门口,发现床头灯居然还在坚持不懈地亮着,还好灯下的人已经熟睡。
左竹西试探着走到床边:关列星旁边零散地放着几张采访提纲。
看起来是想着熬夜工作结果根本分不出精力,倒头就睡。
左竹西把床上的几张纸收集起来,整理好,放到了不远处的桌子上,随后轻轻把关列星垂在外面的胳膊塞回被子里。
关列星连睡脸也那么平淡。
也许对方对自己真的没有什么留恋,也许从最开始对自己的印象就并不深刻,但左竹西就是想抓住这缥缈的感情。
从小到大,左竹西还没觉得有什么东西会让自己这般寤寐思服。
如果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感觉两人之间就更没有其他可能了,于是左竹西只是关了灯,走出卧室。
第二天是周六,左竹西很早就起床了。他悄悄地把自己昨晚“偷”来的一箱衣服打开,放到关列星床边,然后兴味盎然地站在门口,期待对方起床后的反应。
没过多久,关列星便懒懒地起床了,即使尚不清醒,床边不远处有一个炸开的行李箱,里面装满了自己的衣服这种情况也是很罕见的,于是他很快注意到了。
衣服们看起来都以很不体面的方式扭曲着。
“这是什么。”
关列星可能是还没完全醒来,语气里都忘记了带上疑问。
“在这里住到采访结束吧,别回去了,你看,你住在这里的话,可以随时决定采访时间,只要你想,随时可以开始,我最近很忙,唯一的据点就是这里了,我们都很方便,是不是?”
左竹西认真地装作分析利弊的样子,好像给脑袋尚未完全进入工作状态的关列星唬住了。
“好像是。”
“对呀,所以住下吧,我还可以顺路送你去单位,很方便,你也可以晚些起床,我还可以给你做早饭,一举百得。”
关列星半眯着眼睛坐在床上,盯着一箱子扭曲的衣服开始思考。
左竹西很关注这项思考大业的结果。
“好吧。”
很快,昨天的活动新闻便塞遍了朋友圈的各个角落。
按理来说,左竹西应该是看腻了的,但是看着所有新闻的来源处都一一标注着关列星的名字,左竹西就觉得自己还有八百份耐心再看一遍完全相同的东西,尤其是提到自己的那一段。
……
之后的这些天,左竹西几乎都是找准时间差把关列星生拉硬拽弄回来的,即使关列星偶尔稍早些下班后回到自己的住处,左竹西也会耐心跑去敲门,然后把对方带回来,直到最后对方真的觉得这个过程太麻烦了,就老老实实地养成了直接回到左竹西家的好习惯。
能在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里实现这样的目标,烦人原来真的是一种战术。
不过,就算真的过来住,关列星也是默默地忙自己的事情,岁末年终,左竹西自己的工作也是应接不暇,要适应八百个时区的合作伙伴作息,睡觉时间都像凑单、满减似的计算。
即使终于挨到周末,身体还被迫保持着早起的习惯,左竹西觉得自己的命都要被榨干了。
关列星则很能调整,周末好像可以睡一整天,没有过渡。
某一个周末,左竹西终于抓到了对方起床的状态,便赶忙跑过去搭话:“我爸妈春节那几天有事,今年过年就我一个人,你过年有什么打算吗?”
“目前,没什么安排,大概也是一个人过。”
“那我们索性一起过年吧。”
“不麻烦了。”
“不麻烦,刚好这几天你在这里养养伤,我还能帮上忙。对了,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采访?”
左竹西想,受访者比采访者急的,他应该是头一位。
“我最近还在整理资料,准备好之后我和你说。”
周末下午蹦出一场猝不及防但极其冗长的会议,结束后,左竹西几乎是昏睡过去,结果居然在凌晨的时候醒了。
要不去喝点水吧,反正都醒了。
迷迷糊糊往客厅走,结果看到关列星那屋虚掩的门缝里居然还亮着灯。
现在,天地可鉴,凌晨三点多。
这是急着折寿的作息吧。
震惊之余却还坚持着想要和关列星深入交流一下的初心,左竹西神经质地跑去卫生间给自己一顿捯饬,达到虽然穿着睡衣但可以套上西装直接视频会议的程度。
装模作样地敲了敲门。
关列星有点慌乱地打开了门。
“还没睡吗?”
“不好意思,真的很不好意思,吵醒你了吗?”
“怎么会,我睡的特香,就是偶然醒了看到你这还亮着灯,所以来看一眼。”
其实进了屋发现只是开了个台灯,很昏暗。
“你这是在搜我的背景资料吗?”左竹西看电脑浏览器页面上满屏被标红的“左竹西”,问了一句。
“嗯。”
虽然是这样说,但关列星手里拿着一张照片。
“这不是我的书签吗?”
“啊,对不起,刚刚打算翻翻书,结果不小心弄掉了,抱歉,我一会儿放回去。”
“没关系,不过这不是我们的合影嘛,你还记得吗?”
其实那照片拍的极烂,糊成一片,本就阴沉的雨天背景,加上失败的曝光效果,只能勉强分辨出两个人。
但这是左竹西唯一的一张两人合照,这还是他在暑期课程最后一节课夸下自己是摄影高手的海口,拿着前一晚才拿到紧急购买的、同城快送的二手拍立得,装着气定神闲,以“试试手”为借口,拍到的这一张照片。
那之后这便成了他最常用的书签。
“嗯,有些印象。”
左竹西笑了笑,心想那就是不记得了。
“辛苦,居然是因为搜我的资料让你熬夜。”
“没有,这是我应该做的。”
“快休息吧。”
关列星点点头,就开始低头保存文档。
“其实我自己也存了很多之前的采访,你需要的话我也都发给你吧。”
“那,谢谢你。”
抱着为关列星减轻工作量的心理,左竹西之后几天把过去的专访文章和自述的专业选择原因、求学过程、科研经历、个人生活等等内容集一身的“资料”全部整理出来,简直可以拿去写自传了。
然而这样一份鸿篇巨著发给关列星之后,左竹西只是获得了对方一句“谢谢,收到。”
一时间左竹西很难判断自己是该喜该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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