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高在写给提奥的信里说到,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团火,路过的人只看到烟。”
乡下到了饭点总是阵阵炊烟。那时候还是土房子大锅大铲,每天拾柴来烧,炒出来的饭菜也格外香喷喷。平时也可以在里面炸红薯片,或者在柴火里烤红薯,后来换了新厨房也可以继续在锅里煮猪食,可谓是一灶多用。
柴火大灶的饭菜油烟从烟囱冒出来,倒真是黄昏之时户户暖烟熏了。
看到那样的炊烟就仿佛释放了一个信号,果不其然,过了不久嗲嗲娭毑便开始大叫,呼唤孩子们回去吃饭。每家每户的声音都不一样,拖长的调子在暖黄微粉的夕阳穹宇下飘远,如同一声声悠长的山歌。孩子们大喊着往家飞奔,土路上被踏起飞扬的尘,狗子在后面追。家里的烟囱冒着烟,如同夕阳下云叆叇。
从前在乡下,规矩没有那么多。到了丰收后,田里只剩稻茬。于是一些鸡鸭鹅,甚至还有牛,它们会在田里吃尽零落散下的谷粒和碎叶根,田里阳光再曝晒,然后便被堆上秸秆。一把火一烧,秸秆和稻茬便燃起熊熊红焰,黑烟滚滚,火光冲天。我们在高高的水泥路上走着,被熏得连连咳嗽。
秋高气爽中,燃烧的秸秆像是吞噬了最后的秋辉,火越旺,丰收之旺越喜人。人们便在热热闹闹中走向冬日。
我叔叔是做生意的,年末了总是搬一些剩下的年货回来,我和留青便绕着花炮转圈数数量。大人们总是抱怨东西没卖出去,小孩子却单纯得很,只会高兴年货有这么多,然后在除夕夜高高兴兴燃上一晚的热闹。
曾经橘子洲头每周都有烟花,只是,人们总是一瞥而过,烟花萧瑟江水寒,它们开得美丽灿烂,点燃无尽夜空。后来烟花少见了许多,一年到头也见不上几回,人们方觉曾经的光辉之珍贵。我在他乡偶尔也会想起那么寥寥几次的烟花,心中柔软又酸涩。
关于烟花的幻想总是很多,它的存在本身就仿佛美好幻想的延伸。
烟花很美,但很少会有人爱那些巨响和硝烟,也是,谁会喜欢那震耳欲聋的响声和刺鼻难闻的味道呢?但我总是觉得,既然喜欢,那便是喜欢一切。
巨响在烟花绽放的一瞬间炸开,像是热烈宣告美丽之物降临世间,新生的灿烂烟火新生儿一般啼哭,引得所有人奔走出来看。而烟花美丽而短暂,光亮耀眼但转瞬即逝,唯有硝烟久久挥之不去,像是代替它再弥留世间,不舍离别。可惜人们总是看完烟火便散去,徒留一地冷清,等待那白烟被风吹散。
想到这些,我总是很怅然。世间事物都像火一般,在燃烧时是最美的,然而始,总是轰轰烈烈,终,总是不依不舍。人们或许并不会太在意,直到过后追思,方觉短暂之物划过的美是多么难以挽留。
某年暑期,我和留青自驾游去了云南到了香格里拉,路上总是经过一群群围在一起不知在干什么的人,只瞥见一晃而过的树木,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我们正好赶上了火把节。入夜冷清的饭馆里我们喝着酒吃着芹归炖羊肉,老板一家坐在一边闲聊,告诉我们说火把节和新年一般隆重,让我们去凑个热闹。广场上全是人,人们凑在一起歌舞着挥着火把。浓烟滚滚,我直担心火把会烧到我,留青却满不在乎地拉着我凑了进去。
火把很温暖,驱散了香格里拉夜晚的寒冷,留青在暖色中拉着我的手一起绕圈跳舞,直到尽兴而去。
玫瑰烤奶暖着我的手,烟与火入我眼,连同那些喜悦欢快的笑颜。
这里有很多民族,也有很多一生平凡的普通人。但是此时此刻,我们都爱着这些温暖的火,爱着那些冲天的烟,长夜也无尽也。
人生有尽,不是所有人都能轰轰烈烈,背负的却往往重逾千斤,在燃烧的叹息中,我寻到了一些生命的意义。
燃烧的温度与光亮总是照耀着我的眼眸,我听到了我的生命绽开的声音,看到了被烟熏到的人们捂着鼻子驻足观看赞叹的模样。
我是温暖的,在燃烧的同时,生命耀眼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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