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哥!荣哥!哥!”
林楚荣猛地从床上惊醒,对上陈锵一脸焦急的表情,“哥!”他感觉陈锵话里还带了点哭腔,“你感觉怎么样?”
什么感觉?
林楚荣满脑子都是懵的,视线从陈锵脸上移到窗台。
睡觉前他们忘了拉窗帘,此时窗外夜色还正浓稠着,鸡鸣声都听不见。
他无奈,想抬手推开一身热气的陈锵,手却棉软无力,酸痛发胀。
陈锵嘴里还在嘟囔:“哥,你发热了……”
发热?
林楚荣抬了一半的手僵住,像是得了指令般,他顿时觉得自己身上哪哪都不舒服,特别是身子,烫得不行,又有点畏寒。
陈锵还在喋喋不休:“荣哥,你到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不会烧糊涂了吧?要不咱们上医院去吧?家里还有药吗……”
他怎么这么烦?
“我睡一晚就好了,不用医院,不用吃药。”
到底还是耐着性子安慰了一下手足无措的小孩。
说完林楚荣撑开双臂,呈“大”字型摆在床上,想掀开被子,却被按住,“不行,荣哥!”
不仅不行,陈锵还从行军床上抱了自己的被子,把林楚荣里三层外三层裹成了一个蛹,“捂着荣哥,捂出汗就好了。”
林楚荣无奈,又看着陈锵把行军床上的枕头翻了个面。
行军床?
他觉得自己真的是有些烧糊涂了,“我刚刚不是……”
他指尖从被窝里钻出来一小截,指了指行军床。他怎么模模糊糊记得,睡觉前的糖果游戏是自己输了,当时他躺的是行军床来着?
说到这个,陈锵抠了抠后脑勺,有些羞涩地笑了,“哥你发烧了,睡行军床不好。”
对上林楚荣疑惑的眼神,他忽然就有些语无伦次:“不、不就,就我看哥一直在讲糊话,说你手疼什么的,我就、就起来看了,感觉你睡得不安稳……”
林楚荣艰难地从这句废话里得出一个结论,“所以,是你、把我抱过来的?”
“抱”字被他说得又快又轻,但陈锵还是脸有点红,“嗯……”
“不过,哥,你真的好瘦——”
“睡觉!”林楚荣又艰难从嘴里扯出来两字,他满脸愤然的翻过身,直接背对着陈锵。
陈锵只觉着那又烫又软的腰腹触感还在手中,他盯了林楚荣半晌,却发现他哥是真的在睡觉了。
陈锵有些尴尬地垂下手,“噢。”他也及时止住回忆,“晚安,荣哥。你要是半夜哪里不舒服,记得跟我讲。”
回应他的,是林楚荣写着无情两个大字的后脑勺。
直到天亮,林楚荣烧是退了,但人还是很困倦。陈锵拨了电话给石英,先给林楚荣挂了假,然后出门给他买清粥,自己再去公司。
今日主要拍打工仔的戏份,林楚荣勉强还可以再躲一天。
陈锵走了,出租屋内难得安静了下来。
林楚荣在床上滚了半小时,听着窗外吵闹的街声,横竖再也睡不着,还是爬起来,简单地拾掇了一下家里。
收到他那搁置了两年多、却还未把里头东西完全收出来的行李箱,林楚荣翻了半天,竟然从里面找出来一本厚厚的日记本。
在遇到陈锵之前,他一直有写日记的习惯。
没有太多的想法,一开始只是想找点东西来记录。好像只要记下来了,自己的存在就可以被证明。像《念生》里的伶人,后来的他又作又发疯,不过也是想要寻找自己的存在。
但陈锵的到来,填补了林楚荣的全部生活空缺。他也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忽然就不需要记日记了。
陈锵成了他活着的某种存在意义。
林楚荣翻开日记本,线装的,内里已经有纸页脱落,他手一顿,想掀开来看,却又蓦地止住,只是把掉落的纸重新夹了回去。
然后翻开了最新的一页。
写到正午,林楚荣才伸了伸懒腰,放下那支他一直以来都视若珍宝的英雄牌钢笔,合上日记。陈锵中午不会回来,他还得自己出去觅食。
港地的街市永远是热闹蒸腾的,林楚荣插着兜,脚还有点虚浮,他慢慢地走到了海滨长廊。
维港彼岸,太平山隐约可见,又往前走,红磡海底隧道像是某种设定好的存在,就这么明晃晃的出现在了面前。一条隧道,连接起两座岛屿,明明只是简短的两公里路程,林楚荣却不敢再跨过去一步。
他想起昨日父亲来时说的那些话,想起很多年前,那座漂亮的灯塔,一条葱茏辉煌的夜色,还有那双漂亮却浸满泪的眼睛。
人生风雨几十载,有人过路,在哼着陈百强的“偏偏喜欢你”。
可十七岁的林楚荣,还没有勇气去跨过这片风雨。
他转身,重新走回那热烈滚烫的尖沙咀。
路过士多店,他想起陈锵最近特别喜欢含那种甜滋滋的汽水棒棒糖,便进去买了一束,包成一朵捧花。隔壁是一家药店,他总觉得手腕疼得厉害,又念着走了进去。
老板从餐铺拎了碗面回来,瞧见一个十几岁的年轻后生蹲在药柜前,挑挑拣拣了半天。
他素来热心肠,面也顾不上,走到林楚荣身后,“需要帮忙吗?”
林楚荣被吓了一跳,回过头,手里的捧花捏了捏,“......啊。”
“你是要买药膏?”老板指了指货架上林楚荣看不懂的鸟语,“这是萝卜头那边的好药——”
“哎不用不用,”林楚荣起身,“我买国产的就行,主要是想治跌打损伤,骨头痛的。”
老板盯着林楚荣手里的捧花,“骨头痛?是家里老人吗?”
怕林楚荣以为自己是在推销,他又补充道:“因为有些药物里会加薄荷油、加麝香,得看个人体质,不然会过敏。”
林楚荣耳廓有点红,摇摇头,说:“是我要用。”
“你?”老板狐疑地看了一眼面前四肢健全的后生,“你是哪里不舒服?”
林楚荣终于舍得把捧花放在玻璃柜上,“就手腕,总觉得疼得厉害。”
“怎么个**?”
“感觉是骨头痛,一抽一抽的,像连着神经......”林楚荣凭着感觉描述,“有时候也会皮肉痛......”
老板眉头皱得像大波浪,“你介意我帮你简单看看吗?”
“啊,好啊。”林楚荣把左手伸过去,“多谢。”
老板手臂施力,握着林楚荣细瘦的腕骨来回扭了扭,又抻了抻,问:“痛吗?”
“……不痛。”
“……这样呢?”老板用力按了按。
“也……不痛。”林楚荣讪笑着缩回手,“我是觉得,买点药膏贴个几天……”
“你这。”老板看起来有些痛心疾首,又有点不可思议,犹豫了一会,才看着林楚荣,目光真诚,“你这手,一点事也没有哇!”
他看着林楚荣不信任的眼神,指了指墙上挂着的一块小牌子,“喏,骨科专业证书。”
林楚荣更加迷茫了,“那医生,我这骨头没事,为什么它总是很痛?”
为什么,老板也想问为什么。虽然他很想不人道地把膏药卖出去,但医生的职业操守让他克制住了,一个念头转瞬即逝,“哦!我知道了!”
林楚荣情绪也跟着提起来,“那是怎么了?我需要去医院拍个片吗?”
老板摇头,问:“你最近有没有去过屠宰场?”
林楚荣嘴张了张,摇头。
“菜场呢?”
林楚荣摇头,又点头。
早上去买油条,应该算吧?
老板高兴得连拍了几次手掌,“那就是了!你这种症状,是幻痛。”
“......幻痛?”林楚荣满脸写满震惊,“这是什么病?”
“简单来说——”
“要不还是长话短说吧。”林楚荣拿起棒棒糖捧花。
“……行。”老板又看了他手腕一眼,“这是一种心理恐慌情绪。你应该是去菜场的时候,无意间看到别人在宰猪蹄……”
林楚荣:“……”
他默默地从药柜抽出一盒药膏,付了钱,把老板的喋喋不休抛到了身后。
回了家,还是一室冷清。净完手,他把棒棒糖放在了玄关最显眼的地方,正想顺便清扫一下玄关,这时,电话响了。
—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
陈锵推开门,屋内竟然也是一片晦暗,他一惊,钥匙直接扔在玄关处,长腿一迈走到客厅。
正想按开电灯,沙发上突然传来林楚荣的声音,很淡很轻,飘得像游魂:“别开灯。”
陈锵心里莫名咚咚作响,他走过去,未到沙发前,又听见林楚荣喊他:“陈锵。”
“……荣哥,”林楚荣很少喊他的名字,他心下越发诧异,只得敛了呼吸,问,“怎么了?”
林楚荣没答。
他只好又往前迈了几步,“是又烧起来了吗?身体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
林楚荣呼吸很沉,沉得陈锵心跟着坠了坠,直觉告诉他,林楚荣状态很不对。可这种不对让他不敢贸然靠近,只得又平复了一下,再问:“哥,是发生什么了吗?”
沙发上,林楚荣终于有了反应,却是说了句让陈锵直接愣了的话,“阿锵,绿豆汤……凉了。”
这下,陈锵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直接倾身上前,握住林楚荣的肩,借着屋外的夜光,看清了他的脸。
却蓦地愣住了。
十点有二更~不要错过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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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P-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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