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晚上，方冉冉愁眉苦脸地坐在餐桌旁。面前的一大杯水，还有几包冲剂，在她眼里宛如毒药。
“我发誓这辈子没喝过这么难喝的东西！”方冉冉大叫，“我猜猫尿都会比这个好喝！”
“行了，你赶紧的吧！”赵照把手里的书放下，“我都听你叨叨一晚上了！”
方冉冉琢磨了一会儿，从厨房翻出一根食指粗的吸管。她把吸管插进杯子里，然后捏住鼻子，顶着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一次性把一大杯水喝了个精光。
“对啊，你早干脆一点，不就早喝完了吗？”赵照笑道。下一秒，方冉冉捂住嘴，逃命似的冲向洗手间，马上传出干呕的声音。
第二天早上八点，方冉冉脚步虚浮地下楼，姐姐已经在楼下等着。
“天呐，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方雯雯扶住她，生怕她下一秒就要栽倒在地。方冉冉摆摆手，道：“昨晚拉了十几次，没怎么睡。”
“做胃肠镜这么恐怖的吗？”方雯雯一边扶着她往前走，一边问道。
“就那个清肠的药，实在太难喝了！”方冉冉心有余悸地说，“像煤油，又像老鼠的口水……”方雯雯笑道：“说得好像你喝过似的。”?
胃肠镜手术室门口，方雯雯伸长了脖子往里张望。这时门开了，方冉冉慢慢走出来。方雯雯扶住她，带她在附近的椅子上坐下。
“好神奇，我就是睡了一觉，睡醒了护士告诉我做完了。”方冉冉感叹道，“护士说切掉了两个肠息肉，可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姐，你跟姐夫改天也来做一个吧，一点也不痛苦，真的。”
“我可不敢！光想想有东西要伸进去，我就害怕。”方雯雯缩着脖子说。
“我之前也害怕。但实际上打完麻药以后，你就一点感觉都没了。除了昨晚清肠的药实在是难喝到吐，这个无痛胃肠镜也算名副其实，一点儿也不痛。”
方雯雯没有接她的话茬，而是问道：“检查结果出来了没有？没什么问题吧？”方冉冉答：“我在网上做过攻略了，如果医生当场没有提出来的话，大概率没什么大问题。”
姐妹俩在医院附近的餐馆喝了点儿粥，方雯雯听说妹妹下午还要去上班，不禁瞪圆了眼。方冉冉本想问问姐姐是否已经有了出去上班的计划，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回到赵照家，方冉冉蒙头就睡，直到被下午一点的闹钟吵醒。
在智驾未来所在园区门口，陈漫一看到她便拉住她的手，问：“没检查出什么毛病吧？”
“目前看应该就是胃炎、胃溃疡。”方冉冉道。陈漫松了口气，又摇头道：“上午做完全麻，下午就来开会，我真是服了你了。”
“据说全麻会让脑子变笨，不过目前我还没有感觉到。你要是发现我变笨了，记得提醒我一下。”方冉冉笑道。
两人嘻嘻哈哈地来到智驾未来门口，Hellen领着她们从门口走向会议室，一路上两人明显感觉到很多人在打量她们，甚至还有人被同事拉扯着，特地绕过来看她们。
方冉冉心里有数，陈漫却毫不知情，顿时乱了阵脚。方冉冉抓住她的手，附在她耳边小声道：“放心，没什么大事。”
两人在会议室里坐了一会儿，周朝光独自走进来。陈漫左顾右盼，正疑惑Gina怎么不在，周朝光说道：“从今天开始，发布会的项目我直接跟你们对，Gina不再参与这个项目。”
陈漫不由得转头看向方冉冉，后者淡定地冲她点点头，示意她一切尽在掌握。陈漫又转头看向周朝光，突然觉得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恐怕比自己以为的要深得多。
周朝光看向方冉冉，道：“发布会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另外增加一个刘鹏主持的圆桌环节，以及深科技的视频解读。”
“相当于把Plan B的动作糅进来，对吗？”方冉冉确认道。周朝光点点头，接着说道：“接下来我们对一下项目进度。”
会议接近尾声时，周朝光说：“距离发布会只有一周，我希望从明天起你们可以过来驻场办公。可以吗？”
方冉冉想了想，说道：“我恐怕需要和老板商量一下。”
周朝光笑笑，道：“放心，我会按照人工时付费。另外，你们在这边也可以处理其他客户的工作，不用担心。”
“明白，我晚一些答复你。”方冉冉道。
走出园区大门，陈漫终于忍不住问道：“冉冉姐，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方冉冉见四下无人，道：“上周蓝象科技出的那篇智驾未来的负面，是Gina做的。”
“啊？！”陈漫张大嘴巴。方冉冉接着说道：“原因很复杂，回头我再跟你细说。总之就是Gina犯了错误，被干掉了。”
“被干掉？”陈漫依然还在震惊当中，“是指被开除掉吗？”
方冉冉摇摇头：“我也不确定。”
陈漫飞快地拿出手机，划拉一通之后，说道：“果然诶！微信群、钉钉群，她都已经不在了！”
“哎呀！”她突然叫道，“我就说怎么那帮人看我们的眼神怪怪的，而且相当的不友好！他们该不会以为……是我们使坏，把Gina怎么着了吧？”
方冉冉一愣。原先她没细想，满以为Gina为了陷害供应商坑自己人的事被人知道了，所以那些人才会“围观”涉事的她和陈漫，倒是没想到，事实在不明真相的人眼里，很有可能是另一副模样。
回到公司，方冉冉马上召集组员开会，讨论一周以后的智驾未来发布会项目。由于前一晚没怎么睡，会议结束之后，方冉冉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本来想着回到工位上趴一会儿，没想到被张总叫了过去。
“智驾未来这个客户，你服务得不错。”张总一脸欣赏地看着她，“周总刚刚把你狠狠夸了一顿。”
方冉冉因为没休息好，脑子转得慢，隔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不由得“啊？”了一声。
张总笑笑，道：“从明天起，你就过去驻场支持一周吧。”
回到工位上，方冉冉艰难地分析着刚才的情况。她没想到的是，周朝光为了调她这个兵，竟然专程给她老板打电话。难道他已经看穿她并不愿意去他那儿驻场办公，所以使出这一招，令她没有拒绝的机会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个男人，还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啊……
“心机男。”方冉冉一个不小心，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啥？”旁边陈漫的声音传来，方冉冉转头一看，只见她瞪圆了眼睛，紧张兮兮地凑过来：“冉冉姐，你要骂张总也低调一点啊！也不知道别人听见没有……”
“我刚说什么了吗？”方冉冉一脸错愕。陈漫嘀咕道：“看来全麻的确会让人变笨……”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方冉冉刚走出办公室，就接到周朝光的电话。
“吃饭了吗？”他问。
方冉冉此刻听到他的声音只觉得心累，担心他又要找什么理由约饭，便赶紧说道，“没有。我今天不想吃了。”
周朝光似乎听出她语气里的疲惫，爽快地说道：“嗯。我们九点半上班，别忘了。”
方冉冉这才想起来明天还要去他那边报道，不由得叹了口气。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周朝光声音里的关心并不像假的，方冉冉不好意思拂了他的一片好心，便耐着性子解释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很困。有什么话，明天再聊好吗？”
挂掉电话，她心中隐隐升起一股报复性的快感，顿时身体好像也没那么累了。
回到家，她刚躺到床上，常程的电话打过来。
一个一个的，好烦啊……她在心里抱怨着，还是乖乖接通了电话。
“吃饭了吗？”
方冉冉感到无语：这两个男人，怎么连开场白都一模一样？！
没听到她的声音，常程还以为信号不好，“喂？能听到吗？”
方冉冉差点想装作真的信号不好，干脆把电话挂掉算了。但她也只是想想而已。
“我已经躺下了，”她有气无力地说，“昨晚上没怎么睡，我现在困得要死。”
“哦，好吧……”常程语气里透着失落，“那你先好好休息，明儿我再打给你。”
再一次挂断电话，方冉冉在心里祈求千万不要再有电话进来。可没想到，今晚的许愿竟然灵验得这么快——她刚把手机放下，新的电话又进来了。
方冉冉绝望地拿起手机，一看是中介小许打来的。“不好意思……”她在心里默默说道，然后按下关机键。
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能再耽误我睡觉了……她被这个念头包裹着，沉沉地坠入梦乡。
第二天早上9点半，方冉冉准时来到智驾未来门口，没想到周朝光早就在前台等着了。
“方总监，欢迎！”周朝光爽朗又热情地伸出手。这幅夸张的表现让她有些发懵，条件反射地跟他握了手。
“走，带你去工位。”周朝光亲自领着她往里走。一路上不少人有意无意地朝他们这边看过来，周朝光却像是存心要表演似的，对她表现得格外客气和尊重，如同对待VIP客户。
周朝光在一个空的工位前停下，道：“方总监，这周你就坐在这里吧。如果陈漫要来，可以坐在对面。接下来一周，要辛苦你们了。”
“您客气了。”方冉冉一边配合着他的表演，一边在心里琢磨。
她把包放下之后，Hellen拿了一杯热水放到她桌上。方冉冉道了谢，Hellen没多说什么，点点头就离开了。方冉冉坐下来，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和纸笔。她敏锐地感觉到，依然有不少人有意无意地观察着她。
这时，她发现周朝光在她旁边工位坐下了，不免大为吃惊。周朝光冲她笑笑，伸长手把一张门禁卡递给她：“这是临时卡，接下来一周你自己刷卡进来就好。”
过了一会儿，周朝光被人叫去开一个研发的会议。他离开之后，方冉冉终于稍微松了口气。
从进门到现在，一切都太诡异了！周朝光的这群同事，明显是戴着有色眼镜在看她，甚至可能对她和他的关系会有一些不好的揣测……然而身为当事人，周朝光不仅不避嫌，反倒是高调得有违常理，又是亲自迎接她，又是让她坐他旁边的工位，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呢？
方冉冉突然为昨晚拒绝了他的邀约而感到后悔，没准他当时正是为了与她商讨对策。如果没有拒绝他，自己现在也不会这么被动、茫然了。但是，过来驻场办公这个馊主意，正是他本人的手笔，现在的一切混乱，始作俑者不就是他？
大约一小时后，周朝光回来，站到她工位旁边，道：“方总监，现在去对一下传播方案，方便吗？”
方冉冉赶紧点头。她心里已经憋了一肚子问号，终于可以找始作俑者好好谈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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