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两人面对面坐着。
方冉冉抬眼看了看摄像头，然后看向周朝光。对方心领神会，笑道：“监控只有画面，没有声音，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方冉冉装模作样地打开方案，连上投屏，道：“我不懂，为什么叫我来驻场办公？为什么还要表现得这么的……反常？”
“为什么叫你来驻场办公？”周朝光先重复了她的第一个问题，接着说道，“原因很简单，你不在这里，我不安心。”
方冉冉一时没明白他到底要表达什么意思，他解释道：“这场发布会对我们公司很重要，眼下我们团队又少了个主力，如果你不过来坐班，我担心两边沟通不到位，会出很多问题。”
他这番解释合情合理，再加上甲方在重大项目中要求乙方驻场办公的现象并不罕见，方冉冉便认可了他的说法，点头道：“OK，我理解了。”
“至于你说我表现反常……”周朝光笑道，“我没觉得反常啊。礼待合作伙伴，这好像不是什么问题。”
方冉冉被他说得有些动摇，但还是争辩道：“可能是我孤陋寡闻吧，我所接触过的其他客户，没有哪一家的CEO会亲自带PR项目，还如此’礼待’供应商。”
“那可能是因为你们服务的其他公司规模比较大，又或者，CEO对公关的重要性还没有建立科学的认知。”周朝光笑道，“我只是比他们领先了那么一点。”
方冉冉被他的说法逗笑了，但转念一想，又表情凝重地说道：“你有没有觉得，你的同事们对Gina退出项目的原因，似乎有些误解？”
“Gina不是退出项目，而是被停职了。”周朝光云淡风轻地笑道，“当然，停职也只是一个比较友好的，过渡性质的说法。实际上，她不会回来了。”
方冉冉震惊不已，刚要发问，周朝光又说道：“你这么聪明，很快就会拼出真相的。”
方冉冉皱起眉头，道：“难怪你的同事们对我和陈漫，好像有种特殊的好奇和……敌意。是不是有什么谣言在流传？”
周朝光收起笑容，道：“你不用理会那些。只不过是低级的人整出的低级手段。你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不必被这些无谓的流言牵扯。另外——”他顿了顿，叮嘱道，“我建议你，不要为了避嫌而缩手缩脚。你越避嫌，别人越觉得你有什么。”
方冉冉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也理解了今天上午他这一连串看似反常的行为背后的逻辑。
两人接着讨论起传播方案，很快便到了午饭时间。周朝光提议：“还点那家盖饭怎么样？”
“我自己点吧。”方冉冉笑道，“不是为了避嫌，就是为了点自己喜欢的。”
“好。”周朝光笑着点点头，又道，“对了，明天蓝象科技的人要过来，聊聊合作。”
“啊？他们不是上周才出过咱们的负面？”方冉冉错愕不已。周朝光笑笑，道：“那是上周的事了。”
方冉冉脑子转了个弯，很快就明白过来。“那需要我这边做什么吗？”她问。
“我们现在没有公关总监。”周朝光笑道，“就辛苦你代劳一下，帮我们张罗这些吧。合作金额60万，你看看怎么花出去。”
“果然还是你精明！”方冉冉调侃道，“花乙方in-house的钱，白赚个公关总监。”
“哈哈！”周朝光笑道，“你是觉得自己吃亏了？那要不你来我们这当公关总监算了。”
方冉冉虽然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还是没忍住给了他一个“你很逊”的眼色。一个说不准哪天就要拍屁股走人的创始人，他招来的公关总监又能呆多久呢？
“不过，60万这个价，似乎过于慷慨了。”方冉冉道，“如果我是公关总监，不会同意这笔支出，除非……”她拖长尾音，看向对面的人。
“除非，”周朝光接下她的话茬，“这60万对应的权益，还包括了某个爆料人的联系方式。”
方冉冉露出了然的神情：“果然还是你精明。”
“下午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周朝光话锋一转，“我们公司一部分同事这次会直接参与到发布会项目，配合执行客户及合作伙伴接待、试乘区服务和讲解等等，需要你给大家做个培训，让他们明白活动流程、分工，了解自己该做什么，提前做准备。如果你有些细节不太熟悉的话，可以把你们负责活动的同事也叫上。”
尽管自己已经对活动流程环节了如指掌，但为了以防万一，方冉冉还是把活动组负责人吴越叫了过来。培训会在下午4点开始，周朝光挑了个最大的会议室，一屋子将近40来人，场面甚是壮观。
周朝光站在投影幕布前，将方冉冉请上来，介绍道：“方总监是我们的公关供应商团队负责人，也是这次发布会项目的主策划人。从现在起到活动结束为止，她和她的团队将与我们并肩作战，共同完成公司成立以来最重要的一场活动。接下来，由方总监给大家讲解活动流程及分工，之后我们再来答疑。”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想到这些打量背后包含的好奇和猜测，方冉冉不由得紧张起来，下意识地看向周朝光。后者微笑着，适时给她一个充满信任和鼓励的眼神。她的心很快安定下来。
“很高兴能够和各位一起战斗，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我相信一定能够圆满完成这场开往春天的发布会。首先，我们来看活动现场平面布局图……”
二十分钟后，方冉冉讲解完毕，周朝光在台下带头鼓起掌来。隆隆的掌声中，方冉冉再一次在心里吐槽：这位老板的捧场实在是过分夸张了。
培训会圆满结束，方冉冉送走吴越，回到她的临时工位，马不停蹄地忙碌起来。
除了智驾未来这一摊子事，她还得远程操心其他客户的事。因为人不在公司，与团队小伙伴沟通起来更费劲了。她忍不住再次吐槽：来这里驻场办公，果真是一个馊主意！
心里这么想着，方冉冉不由得偏过头去，偷偷看向身边的始作俑者。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刚好也在偷看她。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随后不约而同别过脸去。
方冉冉本来沉浸于工作，对身边的人并不在意。然而，经历了这一遭“互相偷看”的尴尬场面后，她却不得不在意起来。“周朝光此刻就在旁边”这一事实，就像一根狗尾巴草一样，时不时地撩拨她，令她完全无法专注。
幸好，不久之后周朝光又被叫走了。方冉冉利用这段时间完成了好几件工作，不免对自己的工作效率甚是满意。
距离下班只剩下不到一刻钟，她来到茶水间，给自己盛了杯温水，在休息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方总监。”CTO 王奕辰的声音传来，方冉冉抬头一看，对方拿着一罐苏打水，站在她前面。她刚要起身，他却在对面的位置坐下。
“Hi ！”方冉冉微笑着打了个招呼，随即陷入沉默。一想到上一次“三堂会审”的狗血场面，尴尬的气氛就开始蔓延。
王奕辰盯着她看了一阵，突然说道：“我知道，Gina的事，你才是受害者。”
方冉冉被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搞得脑袋差点宕机，半晌没有接话。王奕辰笑笑，道：“刚才的培训会，你的讲解很清晰、流畅，能看出你为这个项目投入了很大的心血。我相信你的专业和敬业，其他人也能看得到。”
方冉冉心里一暖，笑着说道：“谢谢你，一直都这样鼓励我。”
王奕辰对她的反馈高兴不已，笑道：“你能来我们这里办公，我很高兴！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你一定要说，千万不要不好意思。”
“嗯！”方冉冉微笑着点点头。
“方总监。”周朝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方冉冉扭头一看，周朝光已在她身后，并且莫名其妙地散发着一股不友好的气息。
“有个事跟你商量，去会议室吧。”他说。
方冉冉点点头，扭头看向王奕辰，对方微笑着点头，她便跟着周朝光离开了。
两人刚一落座，周朝光便问道：“他跟你说什么了？”
“你说Rob吗？”方冉冉道，“没什么，我们就闲聊了两句。”
周朝光笑笑，道：“没问你周末什么安排吧？”
方冉冉摇摇头，道：“你说有事要商量？”
“对。”周朝光说，“周五需要你跟我出趟差，去苏州。”
“苏州？做什么？”
“我们的路测还有智能重卡运营专线都在苏州，得到了当地高速公路集团的支持，他们听说了发布会的事，想要联合宣传一波。”
“怎么个联合法？”
“这就是需要双方坐下来探讨的部分了。目前我得到的信息是，他们想要宣传5G智慧高速作为智能交通基础设施的价值，而我们是一个不错的案例。具体怎么联合，需要先了解我们的活动和传播方案，双方再一起聊聊。”
方冉冉想了想，道：“行。正好也可以去看看路测连线直播的准备情况。”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周朝光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让同事订高铁票。后天早上9点有一趟最快的车，只需要4小时10分钟，你可以吗？”
“没问题。那什么时候回来？”
“第二天上午吧。”周朝光解释道，“会议在3点，结束后怎么也得到五六点，之后还要去我们苏州办公室。”
方冉冉考虑了一下，道：“明白。那就这么办。”
走出会议室的时候，方冉冉感觉周朝光好像过分地开心了。从刚才确定要出差到现在，他嘴角的弧度就没下去过，甚至脚步都明显轻快许多。她不禁怀疑这次出差背后，他或许还打了别的算盘……但转念一想，他的安排实在合情合理，挑不出任何的毛病。非要加以揣测的话，倒显得自己小人之心，不够光明磊落了。
回到家，常程在微信上问起她周末的安排，方冉冉只说要加班，没敢告诉他要出差的事，生怕常程知道和她一起出差的，正是他口中“那天夜里送你回家的那个”。天知道，若是他知道了这回事，得说出多难听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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