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平静”日子

日子仿佛被强行按下了平静键。

项目会议上,萧策和秦深依旧分坐长桌两端,技术争论依旧激烈,但某种无形的界限被严格遵守着。萧策依旧会据理力争,但不再像以前那样拍桌子怒吼,他会下意识地先看一眼沈清弦的方向,然后将冲到嘴边的激烈言辞生生咽回去,换成更技术化的表述。那眼神里,带着一种笨拙的、生怕再吓到他的小心翼翼。

秦深则更加冰冷和公事公办。他的反驳依旧精准犀利,逻辑无懈可击,但不再有任何针对个人的暗示,也不再试图将沈清弦拉入战局。他只是陈述,否决,或者提出冰冷的替代方案,仿佛那晚在小会议室里的“循循善诱”只是沈清弦的一个幻觉。

沈清弦夹在中间,**上升天秤**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和,参与讨论,修改方案。萧策的克制和小心翼翼让他心疼,而秦深那种彻底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又让他莫名地感到一丝……不安和失落。仿佛自己无意中弄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虽然那东西可能本身就带着毒刺。

他开始刻意避免和秦深单独相处。那份被他带回来的、盛着特殊金属样品的文件袋,被他塞进了画室抽屉的最深处,不敢再看。

然而,**天蝎**的网,从不会因猎物的短暂逃避而收起。

这天傍晚,其他人都已下班。沈清弦因为修改一份图纸细节,耽搁得晚了些。画室里只剩他一人,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一条新信息,来自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没有称呼,没有寒暄,只有一句话:

**【你掉了一份早期草图,在我这里。上面有关于‘微光’衍射角度的原始计算,可能对你有用。我现在在公司楼下咖啡厅。】**

发信时间,是五分钟前。

沈清弦的心猛地一跳。

早期草图?他确实丢失过几张非常前期的、充满混乱计算公式的草稿纸,后来用了新本子就没再在意。那上面有他最初探索“微光”表现时最原始、最笨拙也最大胆的想法。

秦深捡到了?还注意到了上面那些微不足道的计算?

并且,他现在就在楼下。

理由无懈可击——“可能对你有用”。

**太阳双鱼**对创作完整性的执着,**月亮巨蟹**对“旧物”的珍视感,瞬间被调动起来。他知道自己应该拒绝,应该说明天再去拿,或者让他放在前台。

但手指却像有自己的意志,回复了过去:【好的,谢谢。我就下来。】

他给自己找借口:只是去拿回自己的东西,很快,在公共场合,不会有事。

他收拾东西下楼,心脏在胸腔里不合时宜地加快了跳动。

咖啡厅里人很少,舒缓的爵士乐流淌。秦深坐在最里面一个靠窗的卡座,面前放着一台合上的笔记本电脑和一杯几乎没动过的黑咖啡。他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线条,看起来不像刚下班,倒像是特意等在这里。

看到沈清弦进来,他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只是微微颔首,示意他对面的位置。

沈清弦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熟悉的、冷冽的雪松气息。

“秦总监,麻烦你了。”沈清弦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

秦深没说话,只是从电脑旁拿起一个干净的透明文件袋,里面正是几张略显陈旧的草稿纸。他隔着桌子递过来。

沈清弦接过,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文件袋冰凉的表面。他飞快地缩回手,低下头假装翻看草稿,以掩饰突然加速的心跳。

那些熟悉的、带着挣扎痕迹的笔触和公式映入眼帘,确实是他丢失的那几张。他甚至能回忆起当时画下它们时的心情。

“很早期的想法,”秦深的声音忽然响起,平淡得像在评论天气,“虽然粗糙,但方向很纯粹。比后来被各种因素干扰后的方案,更有力量。”

沈清弦翻页的手指顿住了。他又来了。那种精准的、可怕的洞察力。他总是能一眼看到最本质的东西,然后用最冷静的语言说出来,直击人心。

“……只是胡乱画的。”沈清弦低声说,不敢抬头。

“是吗?”秦深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我倒觉得,这才是你最真实的状态。不被期待左右,不被风险束缚,甚至……不被任何人影响。”

他这句话意有所指。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沈清弦感到一阵心虚和刺痛。

“咖啡?”秦深忽然问。

“不用了,我拿完就走……”沈清弦下意识拒绝。

“一杯热牛奶。”秦深已经抬手示意了服务员,语气不容置疑,“你脸色还是不太好。晚上喝咖啡会影响睡眠。”

他记得他不喝咖啡?还是只是观察入微?

沈清弦僵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热牛奶很快送了上来,散发着温润的香气。

“谢谢。”他干巴巴地说,手指蜷缩着,没有去碰那杯牛奶。

silence 再次降临。但这次的沉默,却不同于会议室里的冰冷,也不同于小会议室里的紧绷。它弥漫在咖啡厅舒缓的音乐和暖黄的灯光里,竟带着一丝诡异的……平和?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来自秦深那边的、收敛了所有攻击性的耐心。

“项目进度不用担心。”秦深忽然又开口,打破了沉默,“新的结构方案我已经核准了。在保证绝对安全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地保留了你们的原始构想。”

沈清弦愕然抬头。

他……核准了?那个他曾经坚决反对、认为风险过大的方案?萧策知道吗?

“为什么?”他脱口而出。

秦深看着他,那双**天蝎座**的眼睛在暖黄灯光下,依旧深邃,却似乎褪去了一些冰冷的棱角,露出底下某种更复杂难辨的底色。

“因为那是你想要的。”他回答得极其简单,声音低沉,“而且,它确实是最好的方案。”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沈清弦因惊讶而微张的唇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又移回他的眼睛。

“我说过,真正珍贵的东西,需要被妥善对待。包括你的才华和心血。”

他没有再说“精密容器”,也没有暗指“旷野风雨”。他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并默默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为他扫清了一个巨大的障碍。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沈清弦心头。是感激?是困惑?是难以置信?还是……一种更深层次的、被理解和成全的震动?

萧策的道歉和爱护,是炽热的阳光,让他温暖,却也偶尔会因过于直接而不知所措。

而秦深……他做的,是无声地搬开挡路的巨石,是深夜捡起他遗落的草稿,是递过来一杯温热的牛奶。冰冷强硬的外表下,是一种近乎笨拙的、却精准无比的“在乎”方式。

这种方式,诡异地贴合了他**月亮巨蟹**那种渴望被细致呵护、被默默保护的需求。

“我……”沈清弦发现自己声音有些哽咽,他慌忙低下头,“谢谢……”

“不必谢我。”秦深的声音依旧平静,“这是基于专业判断的正确决定。”

他总是这样,将一切情感动机包裹上冰冷理性的外壳。

但沈清弦却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那冰冷外壳之下,不容错辨的、灼人的温度。

他终于鼓起勇气,端起那杯温热的牛奶,喝了一小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一路暖到了胃里,奇异地安抚了他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焦虑和不安。

他安静地坐着,小口喝着牛奶。秦深也不再说话,只是偶尔翻动一下手边的文件,或者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气氛不再令人窒息,反而有一种……奇怪的安宁。

直到沈清弦喝完最后一口牛奶,秦深才合上文件,站起身。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沈清弦想拒绝。

“顺路。”秦深打断他,语气自然,拿起外套,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付了账,率先朝外走去。沈清弦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车内很安静,只有空调细微的风声和电台里低沉的古典音乐。

沈清弦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混乱和……一丝莫名的贪恋。

贪恋刚才那片刻诡异的安宁,贪恋那杯恰到好处的热牛奶,贪恋这种……被无声而强大地保护着的感觉。

车子在他公寓楼下停稳。

“谢谢。”沈清弦低声说,伸手去解安全带。

“清弦。”秦深忽然叫住他。

沈清弦动作一顿,心跳漏了一拍。这是他第二次省略姓氏叫他。

秦深没有看他,目光看着前方昏暗的路灯,侧脸在光影下显得格外深刻。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方向盘。

“有些路,看似平坦,却可能是沼泽。”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犹豫的斟酌,“而有些风暴,看似可怕,却可能只是为了吹散迷雾。”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他。车内的光线很暗,但他的目光却亮得惊人,如同暗夜中的星火,带着一种能灼伤人的专注和……警告?

“看清楚,再走。”

说完,他收回目光,恢复了惯常的冰冷淡漠:“到了。”

沈清弦怔怔地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那两句话像谜语,在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他木然地解开安全带,下了车,站在路边,看着黑色的轿车无声地滑入车流,消失不见。

夜风吹来,他忍不住抱紧了双臂。

秦深最后那两句话,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是在说萧策是“沼泽”?还是在说他自己是“风暴”?

亦或是……别的什么?

他发现自己完全猜不透那个男人。

而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竟然……开始下意识地去揣测他的心思。

**天蝎**的掠夺,从来不是强取豪夺。

而是让你习惯他的存在,依赖他的庇护,沉迷于他冰冷的温柔和致命的洞悉力,最终……心甘情愿地,沉沦于那片看似平静,却足以吞噬一切的深海。

沈清弦站在公寓楼下,久久没有移动。

他心里那座刚刚因萧策的道歉而重新稳固的天平,再一次……剧烈地、不受控制地,摇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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