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放假第一天，杜芬就急匆匆领着沈慷去了市医院，沈愉也跟着。走到医院大门口的时候，沈慷拽了拽杜芬拉着他的手。
“妈妈，我们为什么要来医院啊？谁生病了吗？”沈慷仰着头，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天真懵懂，他还不知道为何而来。
杜芬安抚性地摸着沈慷的脑袋，一时间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眼看着杜芬双眼就要泛出泪光，沈愉及时上前了一步，她蹲到沈慷面前，与他平视，目光平静且镇定。
“这里面有一位非常厉害的阿姨，是我同学的亲人，等下我和妈妈到医院有事，你就去和那位阿姨聊聊天好吗？”
沈愉没有告诉沈慷实情，沈慷虽然小，但聪明又敏感，她怕他会有心理负担。
听到沈愉的回答，沈慷这才乖巧地点了点头。
三个人一齐走进了医院。
一个小时过去了，沈慷还没有出来，心理咨询室的玻璃门上做了遮蔽，隔音效果也很好，外面甚至听不到一丁点儿里面的动静。
相较于坐在一边等待着的杜芬的战战兢兢，沈愉显得从容很多。倒不是她不够关心沈慷，而是她很相信刘池的小姨。
刚刚见面时，她穿着一身白大褂，难掩气质芳华，但这并不突兀，她的笑容亲切可近，寥寥几眼，沈愉只感觉舒服，让她想起了小时候看的西游记里的观音菩萨给人的感觉。也难怪一向害怕生人的沈慷见了她，被她牵着进了室内也丝毫不抗拒。
没等沈愉思索完，门终于发出了响动，料想里面的人应该要出来了，杜芬赶紧从椅子上起身，和沈愉一起站在旁边，等门一开，刘池的小姨牵着沈慷出来，两人佯装刚刚赶来的模样迎了上去。
“汪医生。”杜芬忧心地唤了一声。
刘池的小姨，也就是汪医生朝沈愉递了个眼色，沈愉心下了然，立即拉着沈慷到一边玩去了。
汪医生这才开口。
“这孩子心理压力太大了，问题有点严重，我这边是建议您阶段性治疗。”
事实遭到证实，杜芬如遭二次晴天霹雳，嘴里只喃喃道：“可是他才这么小，怎么会有心理压力呢。”
见杜芬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汪医生再次开口：“现在的孩子多半早慧，你看他年纪小，他懂得没准不比你少。沈慷目前已经呈现出自闭的症状了，还是要尽早干预，否则......”
汪医生没有把话说完，但想必杜芬已经懂了。杜芬再三感谢了汪医生，说回家想想，就带着沈慷和沈愉匆匆离开了。
汪医生看着三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叹了口气，转身进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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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杜芬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沈愉就知道情况应该是很不理想，她想安慰一下杜芬，但又不知道从何安慰起。
“姐姐，妈妈怎么从医院回来就不开心了啊，是因为我吗？”原来沈慷也察觉到了杜芬的情绪不好。
沈愉顿了下，转头看了眼在厨房忙碌的杜芬，又看向沈慷，她把手里正在择的菜放了下来，两只手扶住沈慷，神情认真道：“大人们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所以烦心的事情也会有很多，和你没有关系，小孩子就好好玩耍好好长大就行了，知道吗？”
沈慷抿了抿嘴，好几秒后才缓慢地点了点头。
沈愉故做轻松地笑着摸了一把他的脑袋，轻声道：“快点择吧，等着用呢。”
一天后。杜芬考虑好了，打通了汪医生的电话，很快约定好了下一次治疗的时间，半个月后。
杜芬在电话里询问诊疗费用，话语间难掩窘迫，汪医生没有直接说，只说等下一次治疗的时候再谈。
杜芬对这笔费用战战兢兢，出摊的时间越来越长，回来的越来越晚。
这天，杜芬出摊回来，递给了沈愉一个小包，沈愉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钱，她不明所以地看向杜芬。
“给你补课用的，赶紧去报个班，还想不想上大学了。”杜芬没好气地说完就要走开，被沈愉扯住，把钱递还给了她。
“我已经找到暑假工了，过两天就去上班，不去补课了。”见杜芬张嘴还要说什么，沈愉赶紧截住她的话头，“补课也没什么用，我现在成绩已经有进步了，开学后会更努力的，没必要浪费这个冤枉钱。”
见沈愉态度坚决，杜芬嘴唇蠕动了两下，到底是没说话了，把钱揣进兜里就走开了。
沈愉站在原地，她拿出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婶婶的短信：沈愉，你妈不是和我们断绝往来了吗，也早把我们都拉黑了，怎么还好意思跑来找你奶奶要钱的？
沈愉按熄了手机屏幕，转身准备回自己房间，路过杜芬房里的时候，她停了下来，杜芬正在叠衣服，她略微低头弯着腰，显得她整个人更瘦小了。记忆中她明明一直都是丰腴挺拔的，什么时候竟变矮小了？
沈愉察觉到有泪充溢着眼眸，这泪好似有放大镜的魔力一般，竟让她看着眼前的杜芬比刚才更真切了。
杜芬一茬一茬的白发，她细密的皱纹，她提前老态的双手......这些年她拼命赚钱，恐怕都忘了自己曾经也是个爱美的人，她变得越来越节俭，甚至是抠门，洗手台上那支乳液被她用的都见底了，她还拼命挤着，要榨干它最后一丝利用价值。
沈愉现在又觉得她和沈慷又变成了挤乳液的人，而杜芬就是那支乳液，被生养的孩子吸着血。
她本该可以过另一种人生，她本该听从家里父母的安排，在还拥有尚好面貌的年纪另嫁，却为了两个小的孩子毅然拒绝，在和夫家这边断绝关系以后，又与母家交恶，从此一个人领着两个孩子艰难过活。
本以为日子越来越好，殊不知，生活的考验又来了。
沈愉抹了把眼泪，她痛恨自己的矛盾，痛恨自己对杜芬的又恨又心疼。
在杜芬转头过来之前，沈愉提前一步走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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