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果终究是在死刑宣判前等回了格罗瑞。他对自己这长达两天的坐牢生活感到怨气冲天,拉着对方说了许久,尤其是在昨天接待了两位一定要见到他的客人,他在其中掺杂了很多个人情绪,诸如挑剔哥哥交朋友的眼光,但也没有忘记重要情报,例如将他们身上有微型摄像头的事情说了出来,等到情绪宣泄完了,他才将仿生猫拍摄到的视频献宝似地展示给格罗瑞看。
在伊果完成这么多事期间,格罗瑞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慢条斯理地将外套脱下来挂在架子上,然后微微低下头看向平板屏幕。
他很满意地看着屏幕上的两个人,然后摸了摸伊果的头:“做得好。”
伊果愤怒地拍开了他的手:“不许摸我的头!”
格罗瑞平安但有些过于迅速地回来了,乌索斯显得既惊喜又担忧,世界上最好的事情就是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提前完成虽然好过完不成,但是也说明途中出现了计划之外的事情,这才导致结局提前。
“我想,抽个时间去见见梅瑞莱拉元帅。”格罗瑞面色如常,就像是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他应当很早之前就知道了我没有死。”
伊果和乌索斯倒是难得一致保持了沉默,甚至在听见他的话的那一刻,本来嘟嘟囔囔的伊果就闭嘴了,他并不熟悉梅瑞莱拉,也未在他手底下受训,对他而言,对方斯芬克斯的姓氏更加耀眼。
“这是什么新型自杀方式吗?”他最终问道。
“如果他想要对我不利,在这之前有很多次动手的机会。”格罗瑞叹了口气,他只是知道自己这蹩脚的伪装总会在熟悉他的人面前露出马脚,与其等待这颗定时炸弹爆炸,不如主动坦白,开诚布公地好好谈一谈。
他又看了一眼仍在播放视频的屏幕:“或许还可以问问他对这段视频的看法。”
不同于可以直接回家的格罗瑞,威兹德姆回到了军部,在登记归还武器设备之后,他还得好好想想要怎么写任务总结,向梅瑞莱拉元帅汇报此次秘密行动的经过和结果。
他不可能如实写出真相,告诉元帅其实温特是个绝世天才,只能考虑将功劳平均分在每个人身上,但是对于如何解释虫母的事情还是拿不定主意。梅瑞莱拉元帅对于第三星系地下实验室的情况说得并不详细,也没有提到有虫母的存在,但如果他直接隐去虫母的相关经过,又不能保证梅瑞莱拉元帅真的不知道。
他为此苦恼着,没有注意到客人已经悄然拜访。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先去找元帅说明情况。”格罗瑞依靠在门框,他的动作比威兹德姆想象得要快,现在又已经变回那个温婉的埃瑞斯家主了。
极速生发液的效果有点太好了,只是生长过快让人头皮有些发痒,如果不是急于想要验证一些猜想,他也不想就这么匆忙地出门。
“反正什么也没准备就这么两手空空地去见元帅这种事我已经做过很多遍了。”格罗瑞随手拿起一张白纸,交到了威兹德姆的手上,“作为第九星系的继任者,你可千万要保持这项优良传统。”
威兹德姆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因为在以前,这些文书工作也是我在做。”
对此格罗瑞干脆开始装傻充愣:“是吗?我记不太得了。”
早在飞船停泊的时候,梅瑞莱拉就已经知道他们归来的消息,而后迦拉简要向他概述了一下地下实验室的情况,她没有提及具体经过,只是告诉他所有名单上的人员都已经确认死亡。
梅瑞莱拉口头上表达了一些嘉奖,然后让她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最好出去度个假,总之别留在帝都星。毕竟按照图蒙的吩咐,其实就连被派去的人也应该一并被抹去,梅瑞莱拉以往也是这么做的,只是这一次他改变了主意。
思虑重重的元帅回头看了一眼满是荣誉勋章的墙面,自他从父亲手中接过这至高的权利之后,他从未辱没过斯芬克斯的荣光,他也一直践行着帝**人誓死捍卫国土安全的原则,他以为自己也会沿着这条光明而伟大的道路一直走下去。
他记不太清这光明大道的第一个转折点是在什么时候了,也许是听从了父亲的建议,隐瞒了自己的一些过错,让那些为这个过错付出代价的年轻人们以为是自己的无能或不幸造就了这样的下场,当这样的转折点多起来以后,再去清晰统计每一次已经变得不太现实了。
他现在正在做一件也许会让父子之情彻底断裂的事情,而代价还不止这些,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也有可能轰然倒塌,然后他的父亲会选择扶持另一个听话的傀儡。斯芬克斯的家主自然也一样接到了被派去执行任务的小队返程的消息,那些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就是最好的证明,他也许正为自己叛逆的儿子感到气急败坏,没有想到有一天对方真的会脱离自己的掌控。
想想他会说什么吧,会说自己的一切乃至生命都是他给予的,会说如果自己不是斯芬克斯家的人根本不可能坐上元帅的位置,会说你是斯芬克斯家族的人,应当将家族荣誉放在首位。过去他这么说过很多次了,而每一次都以自己的屈服和顺从作为结局,毕竟这一切都是事实。
可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他开始隐隐觉得一切逐渐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他知道父亲一直在追寻失落的基因改造方法,却未曾想他越来越急于求成,不惜牺牲无辜之人的性命。
荒唐,荒唐。那个教导他以生命捍卫防线安全的父亲,那个教会他每个alpha都该为战死在虫族战场上而感到荣幸的父亲,那个期冀他能超越自己成为又一代传奇元帅的父亲,似乎都随着他的退役,随着时间流逝,逐渐被他所想象之中的权利蒙蔽心神。
“梅瑞莱拉元帅。”威兹德姆轻轻叩响了房门。
他的回忆被打断,梅瑞莱拉转过身,看向威兹德姆,他目前所看中的自己的继承人,一个不受斯芬克斯家主所掌控的将才新星。
而威兹德姆的身后却走出了另一个人。格罗瑞久违地进入元帅的办公室,再次直视着自己曾经的顶头上司。
“好久不见,元帅。”他如此说道。
无需额外的解释,也无需多余的开场白,就这一句话就足够说明一切。
梅瑞莱拉似乎愣了愣,他没有想到格罗瑞会在这时如此直接地坦白,他不由得轻笑了一声,连眼角的皱纹都清晰可见,他对于自己最满意也最头疼的几位学生总是笑脸盈盈:“我还真得谢谢你,在这种时候还能这么信任我。”
“开学第一课,就是互相信任。”格罗瑞也微微笑道,“这是您传授给我们的第一节课。”
“哈哈,那我果然是老了,竟然完全不记得这件事了。”梅瑞莱拉拉开椅子坐下,同时示意他们也坐下说话,“只是每次新生开学都得邀请我去讲两句,那些正确的东西就那么点,每年都得想新内容,也是挺头疼的。”
格罗瑞坐下之后也没有立刻要谈正事,他不想这么快就让双方出于对立的位置,于是他继续同梅瑞莱拉闲聊:“不过我还是很好奇,您是怎么认出我的。”
威兹德姆那变态的观察能力毕竟是少数,有谁会记得双胞胎里眼睛颜色的深浅区分呢,他更好奇自己到底还有哪些地方漏了馅,让梅瑞莱拉元帅也看了出来。
这个问题让元帅真的认真思考起来,他稍加回忆,回忆起对方第一次出现在大众面前的样子:“也许是直觉吧。在九个星系的上将里,你走路速度最快,姿势最潇洒,我想可能是在军校里军姿还没有练到位。不过要说最怀疑的时候,就是你面对我还是太紧张了,这对于一个深居简出的omega来说不太对劲,要知道我可是连续好多年被omega们评为‘帝都最和蔼可亲的人’,除了军校生没有人会怕我的。”
后面那句话他是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的,让人无法判断真实性。这是梅瑞莱拉元帅一贯的习惯,将实话隐藏在玩笑里,但若是没见过世面的新兵真的把这当玩笑了,那才是真的完了。
格罗瑞姑且相信了这一种说法,可能他真的存在某些已经深入骨髓的气质吧。闲聊和玩笑话都到此为止了,格罗瑞最终还是得以质问者的姿态向自己曾经的长官提问:“那么,梅瑞莱拉元帅,您的立场呢?”
他并不急着想要听到对方的回答,他将拷贝有迄今为止自己获得的所有“证据”的移动硬盘放到了梅瑞莱拉的桌前:“我不太希望与您为敌,一直以来您都是我敬重的师长,您可以选择删去其中的任何东西,我会尊重您的选择。”
梅瑞莱拉看着桌上的硬盘,不需要对方介绍他也能猜出那是什么,正如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做过的事总会以各种形式留下蛛丝马迹,成为板上钉钉的铁证。
“我从来不会回避我的错误,如果你真的尊重我的话,就不会给我抽身的机会,格罗瑞,这是我想要教授给你的最后一课。”
梅瑞莱拉站起身,看向自己最出色的学生:“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正如历史的进程是滚滚向前的车轮,无人能阻拦,就算格罗瑞离开这里之后选择隐瞒自己知道的一切,也许在一年,或者十年,甚至五十年之后,也会有第二个人发现并且走上他未走完的那条路。
在他之前已经有过诸多先行者,包括他的母亲在内,许多人已经触碰了真相,甚至茜拉都有可能不是第一个发现的人。
他都快忘了一开始自己选择以弟弟的身份回到帝都星是为了什么,他以为那些盘旋的迷雾不过积聚了十几年,罪魁祸首昭然若揭,却发现这里已经汇聚了燃烧百年的星火,从更早之前的,那个被称之为地球的文明传递而来,正在这风雨交加的名利场里艰难延续。
但是在告别元帅回到政部前去销假并在休伯特的办公室里看见图蒙*斯芬克斯就是另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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