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君柏正要再翻动日记本，腕表轻颤。
一条留言发来。
【邵节易：学弟，我奉将军之命又来了学院星，准备带今年新招收的队员去集训。皇家学院这边还需要你出面和其他人说一声，你现在在学院星吗？如果不在的话，我看看能不能帮你安排比较快速的抵达方式，或者直接让你附近的队员带你到集训地。】
竺君柏看了眼日记本，合起，收回小保险箱里，重新放入量子储物空间。
继而，回复邵节易信息。
【竺君柏：我在第一异能研究所里，学长到学校了吗？我们校内见？还是什么地方？】
他往外走。
就在快要进入电梯时，忽地脚步一顿。
一条小狗，很安静地趴在冰冷的地面，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是小奇。
安静得过分的小奇。
竺君柏见惯了小奇在实验中，独自一狗也可以撒欢玩耍的场景，陡然见到小奇这样，反而令他有些担忧。
邵节易还没有回复，他索性蹲下，揉了揉小奇的脑袋。
“汪！”
小奇尾巴摆了摆，幅度不大。
毛茸茸的脑袋在竺君柏手心蹭了蹭，机器制成的眼睛也拥有情感。
但懵懵懂懂。
低沉的呜呜声从小奇喉间发出。
竺君柏听不懂。
可实验室里有懂的人。
光头走了过来。
“它问，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它的小主人。”
竺君柏的心堵了堵。
记忆紫晶石在芯片中的添加量大为减少，此后机械觉醒自我意识难度大大增加。
最终导致，绝大多数觉醒的机械都是人类用情感浇筑出来的智能，偏偏最后又是人类将它们毁去。
有些觉醒机械由此生出恨意，有些却心甘情愿地被抓走、销毁，就像在将生命还给人类。
甚至竺君柏见识过，悄悄用主人的移动终端上报觉醒机械信息的机器人，官方指派的回收师上门了，主人一家还是懵的。
奖赏毫无疑问地落入主人手中，这真的是用生命去回报。
光头还在说。
“我和小奇解释过，它见不到它的小主人了，也不能去见，否则会有人伤害它的小主人。于是它问我，能不能帮它用更锋利的金属，去更换它的牙齿和爪子，甚至也能将它的尾巴换成更长的。”
那样，小奇的战斗力会增加。
机器宠物的战斗力不强，全因制成他们的金属本身强度就不足，牙齿爪子什么的都不锋利。小奇再针对尾巴提出的要求，分明还想让尾巴也能拥有鞭打人的力量。
“我还没有答应它，只和它说，如果它的外形变化了，也许再遇到它的小主人，对方就不认得它了。它还在为难着，不过也许再过几天，这个理由就不能继续用了。”
“同样是觉醒机械，我有些理解它的心情。在它看来，它的小主人肯定还有其他方式认出它。不一定要依靠外貌。它的为难，只是不敢肯定这是不是真的。”
“但不用多久，它不会再在意这点。它想回去。它理解的只有，它足够强了，再遇到那天要将它强行从小主人身边带走的人，它也能打败对方，那它就可以回去了。”
竺君柏的唇越抿越紧。
心里有些涩。
他对小奇的关注度并不高，想着零号实验室里还有这些觉醒机械陪伴着，更有光头在，肯定能让这机器小狗适应新生活。
可现在，很明显的，小奇念念不忘的只有原主人。
大概是每一次他进入零号实验室，摇头摆尾地过来的小奇看起来太过没心没肺，所以他也没有早早注意到，小奇一直放不下过去。
甚至光头也没有早早拿这些事来问他，许是觉得他手头上还有更重要的其他事务。
一如他之前说的，要等毕业考过后，再安排小奇去处。
竺君柏弯下身，抱起小奇，再给小奇顺着毛。
“光头叔，你和它说一下，我带它去最后见一见它的前任主人，但只能隔得远远地看一眼，而且还只能藏在暗处看，不能过去和它的主人相认。在这之前，它必须先换一副身体，出了门后必须装成普通机器狗……”
竺君柏一顿，摇头道：“不，不能用狗的外表，我记得之前有制作失败的侦查蜘蛛？就用那躯体，比较小，也好控制，免得出了门它就乱跑。它要是愿意接受，我就带它去和小主人告别。”
“汪呜？”小奇听得似懂非懂。
光头已经将竺君柏怀中的小狗接过去：“行，你先忙。它要是不答应，那就直接送它走。”
竺君柏微微点头，走进电梯。
邵节易的回复已经来了。
【邵节易：就在学校的行政楼一楼见面吧，他们现在都在这里，那个严修岸很在意你啊，听说自己已经获得立刻成为光耀舰队正式队员资格后，就问能不能见你。我没有告诉他我之前就给你发消息了，你过来后也别和他说，就让他以为欠了我一个人情。】
邵节易并没有说，行政楼一楼站着的人不止他和将要加入光耀舰队的十人。
莫优梦也在，另有一些陌生人，看年纪比较大了，约是给自家年轻人送行的家族长辈。
皇家学院按成绩招生，但往往拥有更优良出身的人，自幼接受到的教育更好，也就能更轻松取得好成绩。因此这些名校，向来贵族云集。
莫优梦今日的穿着和平日有些不同，难得地穿着长裙，习惯披散的微卷长发竟低扎在左侧，混着发带垂往左肩前。
头上还有一个细碎花环样式发箍，既起固定作用，又映衬出别样的年轻风情。
耳饰、项链、手链……泛着碎碎的光，不至于耀眼的令人不敢直视，柔和而夺目。
一整套的饰品，充满设计感又不失贵气。
还有水晶般的中跟凉鞋。
飒爽俏丽的女郎，仿佛一个转身就变成甜美温柔的清新佳人。
单看莫优梦此时形象，实难想象她能在武考存活榜排第三，学分总榜排在第十五。
若不是过度重视施展，理论方面还经常剑走偏锋，也许她的名字就会被列入光耀舰队招收名单。
竺君柏来得无声无息，还是邵节易最先发现他，大步越过其他人，走到他跟前。
“学弟，你来得挺快啊。”
恍若随口一提。
“异能研究所和学校就隔了一面墙，我又是研究所的人员，能走拿到侧门。”竺君柏淡然微笑，“学长毕业还没多久，不会将这事都忘了吧？”
不确定是不是错觉，然而竺君柏确从邵节易表现中看出些许试探。
细细一算，他离开三叔竺尚宥的飞船后，确实有段时间没有露面。
竺君柏不清楚邵节易是出于私人原因想弄清楚他没现身的时间在做什么，还是代表着光耀舰队或者狄锦霄对他进行某种试探。
他自认将自己和幽灵海盗间的联系掩饰得很好，但既然是同一个人，那就真有些抹不去的痕迹。
不排除想试探他和兰花公爵家关系的可能，但无论是哪一种，竺君柏都不想被人轻松得知。
尤其兰花公爵家。
他没看完那本日记本，只从前两页信息，他已确信，这里面藏着星河帝国隐藏着的历史真相。
也许星河帝国对机械造物的态度变化，也能从中找到根源。
邵节易并没有过多地问他别的，只解释道：“这当然忘不了，当初我可是想加入第一异能研究所，但也没那资格。不过从那道侧门走过来也有好一段路了，我只惊讶你这么快就走完了这段路。”
“学长相召，我自然不好意思让学长久等。”竺君柏含笑说着，目光已从邵节易身上移到莫优梦身侧的一名中年男人那。
在邵节易和他打招呼后，这男人就一直盯着他，目光充满审视。
腕表轻颤。
竺君柏目光低垂，看到一段文字。
竟是邵节易在这时候给他发了消息。
【邵节易：那人是莫优梦的舅舅。】
竺君柏了然，莫优梦没和他说过，不过竺仲庭有提起。
这次竟然还要劳动三叔走一趟的根本原因，就是莫优梦的母亲在娘家人的“建议”下，又不同意女儿跑去拓荒。
而这位舅舅，显然是其中之一。
严修岸也走过来了，满脸复杂地看着竺君柏。
但很快，他就转向邵节易，低声问：“学长，我可以先和他私下说两句话吗？”
邵节易拍了拍他肩膀：“去吧，那间小会议室就是给你俩准备的。”
一眼就可以看到，一楼就那间小会议室的门开着。
严修岸率先走过去，还生怕竺君柏不肯跟过来地回头。
竺君柏哑然失笑，快步跟上。
最后进来的他关上门，在会议圆桌旁悠然坐下。
严修岸似乎被他的举动弄懵了，好半晌才晓得也该坐着说话，但拉开了竺君柏旁边的椅子后，顿了顿，又将椅子放回原位，绕到竺君柏对面，才真正落座。
他定定瞧着一直平静浅笑的竺君柏，长长呼出一口气，仿佛要这样将心中所有郁气呼出去。
“你……真的就这样放弃加入光耀舰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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