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跑到最后,找孙奶奶借了一辆小三轮,路昭阳蹬着踏板,接连拐好几个弯,带俩队友回家。
先前答应老爸过几天回来,没想到,几天是过了,回来也回来了,不过是以这样狼狈的方式。
该说幸运还是不幸,回到家后,路腾不在。
路昭阳熟练地搬过几把椅子给他们,这时候,江云开口:“我这脑袋,忘记和你说了,陈爷爷晕倒过去了,恐怕路叔也跟着去医院看看情况了。”
路腾和村里老人一直相处的都很好,不然路昭阳每次犯浑的时候,那些老人就不会帮忙指责他了。
但凡家里出点小问题,跳闸还是孩子作业不会了,只要拜托他,绝对给想办法解决的又快又好。
更别说,像是和陈爷爷这样一直往来的交情。
好在养老院后院有一个小门,江云在前方吸引他们注意力,老人们才能抬着陈爷爷出去。
这个门很窄很小,出去也是能出去,就是吧,出去后面临的是一大片及膝杂草,和有些斜度的土坡。
没出事还好,穿过树林,安稳回到马路上,要是不小心绊倒在地,爬不起来了,不一定会有人立刻发现。
太阳下落,整个村子都陷入寂静,到了晚上的时候,路腾还没回来。
几人简单利用家里冰箱剩下的食材,炒了几个清淡小菜。
这里只有尚疑山厨艺还算可以,所以充其量来讲,真实情况是这样的——尚疑山和路昭阳挤在厨房,江云蹲外面坐享其成。
在一旁打下手的路昭阳洗菜当洗衣服一样,菜叶都揉烂,洗盘子洗一个碎一个,尚疑山为了他们还有碗可以吃饭,委婉地把他请出去了,顺便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最后,搞了老半天,这餐饭还没吃成。
赵阿姨来到他家,急切喊:“路主任!你在家吗?”
路昭阳一边穿外套一边出去,拉开铁栅门,“我爸不在,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赵阿姨一脸急色,看到一个青壮年就拉着走,“哎呀,快去救娃!”
林爷爷算是村子里的一个特例,他每天四点起去收破烂,又每天下午回到家把自己锁在院子里。
村子里一家家一户户,都开始推翻瓦房修建水泥小楼,两三层的房子一排排,林爷爷家还保持着十几年前的砖砌小房,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显得格格不入。
在他家前面有一个旱厕,挨着旱厕的是化粪池。
路昭阳找准一个角度,把娃从粪坑里捞起来。
用院子里的水井压水上来冲洗干净。
小孩勉强恢复本来可爱模样,捏着小手道:“谢谢大哥哥。”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你家大人呢?”为避免小孩子着凉感冒,路昭阳用自己外套裹着他,如果她家大人在的话,就可以换上自己干净衣服了。
“我爷爷叫我奇奇。”林奇从宽大外套里露出黑溜溜的眼睛,童真地望着他们,“我爷爷太累了,睡了好长时间。”
原本找他们求救的赵阿姨,就住在林爷爷旁边,原本在家里拖地,却听到呼救声,可是她已经洗过澡了,如果救下那个孩子,就又得费力花时间再洗一次,她白天照顾自己两个小孩已经够累了,只想把地一拖,就上床睡觉。
但是又不可能见死不救,只好花几分钟跑到村主任家找别人来帮忙。
“这孩子也是惨,估计林老头已经不在了。”赵阿姨站在自己家门口高台上,望着里面亮着的灯。
路昭阳看向奇奇,奇奇还在抓天上掉落的水滴,对于他们大人讲的事情完全不懂。
“林老头年轻时,妻子为了生儿子,大出血不在了,好不容易孩子抚养长大,娶了妻,孙女都有五个月大了,结果一场车祸,全没了,肇事者还跑了。”赵阿姨道,“奇奇是他在收破烂时,在草丛捡到的弃婴,估计因为她是个女孩,家人就不要她了吧。”
“这爷孙俩相依为命好多年了,现在,唉,奇奇又要沦为孤儿了,不过还好她现在年纪小,不记事,真不知道她以后咋活。”赵姨自己也是有一儿一女的母亲,可惜她有心无力,无法做出任何保证,平时关照一下可以,要是让她做善人,到时候苦的还是奇奇。
路昭阳抱着奇奇,借屋前这点灯光,用石头画了一个田字格,“奇奇,哥哥和你玩一个游戏好不好?”
“好啊。”奇奇坐在地上,露出小手。
“哥哥问你一个问题,如果奇奇回答的话,就可以在这个格子上放一块石头,等奇奇有了四个石头,就可以拿来和哥哥换一个你最想要的礼物,好吗?”路昭阳道。
趁着路昭阳分散奇奇注意力的同时,尚疑山进到房子。
瓦房里堆了许多破烂,捆成一摞的瓦楞纸,几大叠写过字的作业本,看最上面封皮是暑假作业,名字一行规矩写着谢子涵,尚疑山随意翻了翻,全是空白的,这个小孩暑假作业没写。
蛇皮袋磨损的不成样子,掉了许多细小又不好清理的飞絮,里面装着被压瘪的矿泉水瓶。
还有一个板车,上面架着拆卸的自行车零件。
能够堆放东西的地方都堆满了各种各样可以卖几块钱的破烂,中间仅留半米的距离给人来通行。
尚疑山一脚踩下去,低头看,发现地板还没有瓷砖,被盖上黄色的土,他朝周围看了看,有好几个放完的礼花箱,拆散的单个炮筒里还流出黄色的土。
往前几步,就到头了,板车一边有个房间,里面有个由各种衣服缝制而成的蚊帐,床上若隐若现有一个人形。
“林爷爷?”尚疑山试探喊。
等了一会儿,没人应答,跨过高木坎,伸出两指掀起蚊帐,沟壑纵横的脸上很慈祥,真的就如奇奇说的那样,很累很累,睡了很久一样。
尚疑山探了探乌黑的手腕。
脉搏平息。
他放下蚊帐,将床单拉高遮住了林老头的脸。
出去后,路昭阳正在问奇奇第四个问题:“奇奇,你喜欢爷爷吗?”
奇奇道:“喜欢,爷爷对我最好了。”
奇奇放上第四块石头,“哥哥!我可以吃冰淇淋了吗?”
“奇奇想用这个石头就换一个冰淇淋吗?还可以换很多东西的。”
奇奇摇头,有一种小大人姿态,“爷爷说过,小孩子不可以要很多,会被讨厌的,但是我可以找爷爷要很多。”
路昭阳:“奇奇为什么只想要一个冰淇淋啊。”
奇奇低头,又起身在路昭阳耳边说话,小手挡住不让话跑出去,“因为我没吃过,爷爷说冰淇淋吃多了会肚子疼,可是,今天爷爷睡着了,所有我可以偷偷尝一下。哥哥能不能不告诉爷爷?”
路昭阳简直对小孩子求饶攻势无法拒绝。
“当然可以。”
靠在一边的尚疑山,与蹲着的路昭阳交换眼神,路昭阳了然,问奇奇:“奇奇,那哥哥再问你一个问题,如果回答,再给你一个冰淇淋怎么样?”
奇奇两眼放光。
路昭阳:“如果,如果爷爷去世了的话,你想怎么办?”
“去世是什么意思?”奇奇疑惑。
“去世就是爷爷会睡很长时间,你可能再也听不到他说话,也再也见不到他了,但是他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如果你想他了,他就会在梦里出现,夸咱们的奇奇是不是又长高一点,是不是又调皮偷吃冰淇淋,你肚子疼了,他会揉着你的肚子给你讲好多笑话逗你开心。你难过了,他会允许你浅浅咬一口冰淇淋上面的巧克力。”路昭阳道。
奇奇哭腔道:“爷爷以后再也不能陪我玩了吗?可是爷爷还要带我飞很高很高的。”
“爷爷还是会带你飞很高很高的,但是他的翅膀飞累了,就需要停下来休息一下,现在爷爷就盼望着你这只小鸟快快长大,带着他飞更高更高。”路昭阳轻轻刮她鼻子。
“那好吧,我会努力长大的,长出特别特别大的翅膀。”奇奇伸开双臂,想老鹰一样转着飞,还差点脚没站稳,摔倒。
第二天一早,镇里找人来火化了,门前放有许多花圈,白色帆布飞扬,中间写一个“奠”字。
一百多斤血肉,临了,化成轻飘飘的骨灰,用盒子装着。
没有举行重大仪式,冷冷清清地抱着骨灰盒,依照村民指示,埋在他妻儿旁边。
墓碑上简单一行名字,在写是谁立时,刻下的是林奇的名字,以孙女的名义。
尚疑山抱来一颗花树,在林老头院子里挖了一个坑,和奇奇一起栽进去。
“以后可以给它多浇浇水,等它开花的时候,就可以向它祈福。”路昭阳道。
奇奇道:“所以,它是魔法树!”
路腾在响午时刻才回来,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
路昭阳问:“陈爷爷身体怎么样?应该没大碍吧。”
“人是在半夜三点的时候走的。”路腾连水都没有顾得上喝,只是淡淡地说。
“怎么会?”
“奇奇来啦!爷爷最近怎么样?”路腾看到孩子,用自己有力的臂膀抱起她,带着她飞。
路昭阳将头上系着的白丝巾推过去给他看:“林爷爷也走了。孩子是晚上玩闹的时候不小心掉进粪坑里,救上来的,不然不一定会发现……”
我发现小阳和生物化肥有着离不开的缘分(仙女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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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奇奇小时候,上幼儿园
有小盆友哭着说:妈咪说我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呜呜呜,果然不是妈咪的宝贝
奇奇大方安慰:这有什么,我哥说了,我还是从粪坑里捞出来的呢
小盆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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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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