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沃尔芙丝的脑袋已经靠在了日月落的肩膀上,沉思中的日月落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于是她转头,轻轻唤道:“沃尔芙丝,醒醒。”
灰发少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闭着眼睛哼哼,“我没睡。”
果然。恐怕她只在比赛开始的时候瞄了几眼,然后就舒舒服服地窝在座位里睡着了。虽然远看是倾斜又七拐八拐的透明阶梯,到了观众席才发现这一个个座位像是悬挂着的吊篮,也不像横平竖直那么死板。对于沃尔芙丝来说,的确催眠。
日月落无奈地笑着拽起她。正准备带她先离开的时候,却看到有很多只银翼大鸟向阶梯座位飞了过来,它们嘴里叼着一只小篮子,等有只鸟飞到眼前的时候,达希尔欢呼了一声,“来啦来啦。”
于是他从里面拿出了很多的零食,有外皮细薄、似乎还附着水珠的水果,有各样的小型甜品,还有很多支恢复剂。日月落也照他的样子在里面摸索了一下,尽管从外面看这篮子浅浅的,但却看不到里面的内容物,她手指触到一支冰凉的恢复剂,顿了顿,将它拿了出来。
她看着手里的恢复剂出了一会儿神,而后询问道,“所以说,每场比赛都会有这个环节?”
“是啊,毕竟理论上来说,学院竞赛的时间可是从早上的现时一直到深夜的影时……观众们也得有中场休息时间嘛。”
达希尔咬了一口蛋糕,他旁边的李从容在斯斯文文地咬着水果,而他的这一边,沃尔芙丝依旧睡意浓,日月落只拿着一支恢复剂,她的眼睛却忽然变得亮晶晶的。
达希尔想起了第一次和日月落见面的时候,那时候这姑娘的盘子里放了满满当当的食物,如今这是怎么,饿得神志不清了吗?
他推给她几个绿色果子,形状浑圆,根蒂处的叶子像是小花。
“喏,别跟学校客气,不能委屈了自己的胃。”
日月落只拿起其中一个,将它放在沃尔芙丝面前,沃尔芙丝许是嗅到了清香味,再次睁开了眼睛,一脸幸福地将果子捧在了手里。
达希尔意识到日月落的脸上可以说是容光焕发了,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心情很好。
她又问道,“你和提供恢复剂的那些铭文系学生很熟吗?”
红发少年耸耸肩,“不能说是很熟,但他们肯定都记得我这个忠实粉丝。”
“他们有参加学院比赛吗?”
“有啊,我现在就在看他们的比赛,哎呦他们还是有点吃力了。空荡荡的雪原,哪有他们发挥阴谋诡计的空间啊?”
达希尔一脸忧郁,他没注意到日月落的嘴角却翘了起来。
那就好,她知道怎么拿到这些战队的邀请函了。虽然她现在没有咒力,也不能打,但她还有以往的知识。她可以从恢复剂入手,只要她能拿到亮眼的成绩,不怕这些人注意不到她。
日月落的心情变得很愉快,她跟达希尔和李从容打了个招呼,与沃尔芙丝一起提前离场了——反正后者的心思也完全没在比赛上。
她们不久之后也分手了。日月落再次前往图书馆。由于比赛的缘故,这一路走来人倒是不多。她从电梯上了十九楼,这已经是她第三次选择这里的自习室了。
走廊上清洁如洗,完全看不出这里曾经有人流过血,看不出这里曾发生过恐怖的袭击。日月落不知道自己为何还是要选择待在十九楼,似乎是她骨子里便有恋旧情结。
只是不知洛礼斯怎么样了……想到他,她就觉得心情复杂,于是她摇摇头,把情绪甩在脑后。
个人自习室是个光线很柔和的小空间,在桌子上有一台小型的电脑。她昨天就已经来过,为了那古怪的芯片。但昨天她试了一圈,也没找到和芯片建立连接的方法,电脑的端口对它完全没有反应,终端也无法感应到它。可是,总得有个使用的方法吧。
日月落再次不死心地尝试了一遍,那黑色的芯片依旧安静地躺在她的手里,没有任何反应。在风人言将奖品绑定他们的个人信息之时,芯片曾经短暂地出现闪烁的光晶……比起现在,当时的动静倒像是被修改了的回忆。
最后,她还是只能无奈地将芯片举到眼前,那芯片依旧黑沉沉、灰扑扑,唯有触感冰凉、无论如何也暖不热这点,才说明了它或许真有特别之处。
熟悉的困意再次袭来,日月落摇了摇头,试图将睡意赶走。又来了,又是这样,昨天她在自习室没待多久就犯起困来,她是强撑着自己清醒,转而用电脑检索起联盟现有的草药图鉴来,才将困意撑过去。但对于这枚芯片来说,则是毫无进展。
日月落将芯片握在手里,忽然想起了风人言曾经说过的话,以前,他们给优胜者颁发的奖励,是有过让人戴上就犯困的眼罩,难道说……这芯片也是个催眠物件?
不知为何,她还觉得,虽然是同样的外形,但或许颂白时和她手中的这两枚,具体的内容是不一样的。风人言说,这是军区提供的,那么……
闭上眼睛吧,日月落。她困了。她觉得好像有一个念头要从心底冒出来,于是这次她决定不再抵抗。她趴在了桌面上,芯片握在手心里。
她沉沉睡去。
日月落知道自己睡着了,当她意识到这个念头的时候,立刻捕捉到了这个想法的古怪之处。一个睡着的人怎么可能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睡着了?
可她确实知道,不仅知道,她还在一个很清晰的梦境里。她梦到自己来到了沉沉黑域之中,她什么都看不到,只觉得自己是在虚空里漫游。脚下、眼前,什么都看不到。
一阵低沉轻柔的歌吟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这曲调的熟悉差点让她掉下泪来。是栖鸦谷的小调,在孩子还小的时候,母亲们唱着这样的小调,拍打着孩子入睡。日月落没有父母,但是大巫师也给他们三个人唱过。甚至连甜朵朵都曾像个小大人似的,她轻轻哼唱着这首歌,安抚着更加年幼的日月落。
【清水溪溪流,白烟从日暮的房屋里飘荡。】
【苹果树的花儿瓣瓣白呀,落在了旅人归乡的路上。】
【平安。平安。在无声的思念里,我唯愿你平安。】
日月落听到了来自栖鸦谷的小调,她也跟着轻轻哼唱,在黑暗里,她走向那歌谣传来的地方。
脚下的地面粗粝不平,她甚至觉得自己踩在粗糙的砾石上,偶尔可能还会踢到了石砾,她将这些坚硬的石块踢开。她听不到其他声音,看不到其他光线,只有那曲调还在遥远的地方轻轻哼唱着,成为了她在这无尽黑域里唯一的锚点。
日月落甚至怀疑,是不是本无歌谣,而是她已逝的故乡知道她心中的凄惶不安,才在她的脑海里慢慢回响。
歌谣是唯一的向导。她在漫漫黑暗里跋涉。
直到她又听到了耳语似的轻叹。
“回去吧,日月落,你今天走得已经够远了。”
紧接着,仿佛是被谁用力推了一把似的,日月落惊醒了。她发现自己依旧趴在自习室的桌子上,室内只有她一个人。她摸到了自己脸上的泪水,知道自己在那似梦非梦里无意识地流下了眼泪。
而后她摊开紧握着的手心,手里已经空无一物。那奇怪的芯片不见了。
但日月落却似乎知道它去到了哪里。她的意识深处多出了一团蒲公英似的漆黑光影,光影无风自动,像是黑山之巅上,向月生长的黑色花朵。
她看了看终端上的时间,几近定时,外面的天早就黑了下去。可她却只觉得自己在那沉沉黑域里并没有走出多远。至少,她还没能走出那黑暗。
日月落起身,她将东西收拾好之后,便离开了图书馆。她去食堂,打了一份满满当当的饭——看来她的身体的确是越来越好了,应酌前几天也是这么说的。她现在可以不那么费力地吃完这些食物了。
她回到宿舍,沃尔芙丝依旧没有开灯,但当灯光落满室内时,她看到沃尔芙丝正坐在床边,她的面前有一片朦胧的微光,像是从浓雾森林的枝叶间漏下的斑斑点点。她的手指敲敲点点,似乎是在对这些黑影下命令。
日月落没有打扰她,她立在一侧静静地看。她知道沃尔芙丝正在御使素息。灵素,质素,咒素,能量的变化会在环境里泛起涟漪,她曾感受过繁熙身上强大到几乎使人忍受不住的质素气息,而此时,沃尔芙丝的咒素却像初春的微凉小雨。
不同于栖鸦谷的巫力,却又有几分相通。不管是使用巫术,还是御使素息,都需要有相应的天赋。只是日月落现在两者都没有。但她却还是专注地看着,似乎是想要看透素息究竟是如何运行的。
但那阴雨似的光影没维持多久就消失了。沃尔芙丝皱皱眉,想要再次将光影唤出来。
日月落轻轻地开了口。
“要不要试一下放开咒素?我的意思是,不要将自己放在一个持续给出推力的位置上,而是试着去和它对话,学着信任它,接纳它——当你传达了你的意思后,就让它自由地行使。”
沃尔芙丝转头,那双灰色的眼眸落在她的身上——一个连让咒素自由流淌都做不到的人,此时却在给她提建议。
但她真的思考了一下日月落这些拗口的话,然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次,她以几乎算得上是亲切的情感唤出了咒素,那些斑驳的光影再次碰撞到一起,七上八下,似乎在窃窃私语。
但这光影也很快散去了。
日月落有些赧然,也是,她用巫力的方式去对待铭文系的咒素,本来就是行不通的吧。
但沃尔芙丝却跳了起来,她跑过来抱住了她的脖子。
“我感觉到了——它好像听到了我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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