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碰到不少赶着去饭堂吃饭的学生,突然前面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聂修贤露出笑容:“学生见过蒋夫子。”
听见有人叫他,蒋夫子停下脚步,眯眼看向对面的年轻人,眉眼看着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聂修贤也不介意,上前一步,弯腰和蒋夫子平视:“蒋夫子,学生聂修贤,十年前在这里读过书,您还记得吗?”
“聂修贤?聂修……”蒋夫子眼睛倏然睁大,指着对面的年轻人:“你,你不是太……”
这是当年的一个秘密,差不多十年前,太子隐藏身份在青远学堂读了两年书,当时跟太子一起来的还有一人,便是太子伴读聂修贤。
虽然当时除了院长谁也不知道那个整天捣蛋搞怪的小孩就是当今太子,但随着时间过去,这件事也就成了夫子间公开的秘密。
聂修贤笑弯了眼:“对,就是那个在花园里挖蚯蚓钓鱼的聂修贤。”其实挖蚯蚓那个是太子,他就在边上放个风。
蒋夫子也跟着笑起来,当年就是他抓到两孩子大中午的在花园里挖蚯蚓,现在还能想起太子被他抓到时满脸泥巴,睁着一双大眼睛无辜的小模样。
而眼前这年轻人正是去年殿试皇上钦点的状元郎,也是天启国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
“怎么有空回来看看?”蒋夫子也不说穿他的身份,只当是聊家常。
聂修贤搀扶着他往前走:“正好过来办点事,很久没见院长和夫子们了,就过来看看。”
蒋夫子也不问是什么事,甚至连太子也没提起,只问他如今都看了那些书,成亲了没有。
想到家里的娇妻和儿子,聂修贤的笑容变得柔和:“前年成的亲,去年得了个儿子,如今正是调皮的时候,整天满屋子乱爬,一不注意就不见了人影。”
蒋夫子听得呵呵笑:“有其父必有其子,我看你那儿子就像你。当年二十人的蒙童班就数你们两个最让人头痛。”
想到当年他跟太子干得那些事,聂修贤摸摸鼻子不敢开口反驳。蒋夫子眼睛一斜看见他另一只手拿着的油纸包:“你也买了?唉,你说能做出这么便宜的云柔,怎么就不知道做些便宜的宣纸呢?”要是有这么便宜的宣纸,就会有许多孩子读得起书,这该是多好的事啊。
聂修贤能理解蒋夫子的想法,说实在的他也有同样的想法,这也是他此刻会来学堂的原因。送走蒋夫子,又在学堂了转了圈,十年过去,一景一物还是原来的样子。
穿过月洞门来到学生宿舍,径直走到一间屋子前停下,木门并未关上,透过敞开的门缝可以看见里面的窗边坐着两人。
韩慎第一时间发现门口有人,放下手中的书,抬了抬下巴示意对面正嚼着点心的萧逸杰外面有人。
萧逸杰放下刚拿起的点心,站起身走过去:“谁呀,大中午不睡觉窜什么门,如是为了云柔就不……咦,怎么是你?今天什么风竟然把你给刮来了。”
不等他开门,聂修贤便熟稔地推门进来:“好久不见,甚为想念,所以专程过来看看你。”
萧逸杰鄙夷地嘁一声:“过年的时候才见过,我发现自从你进了翰林院,这脸皮就一日厚过一日。”
聂修贤不以为意地晃晃手指:“那是你不了解我,看来我们还是沟通的不够啊,来来来,坐下来好好聊聊,让你认识最真实的我。”
萧逸杰对他这人前人后两个样子早已习以为常,也不给两人介绍,自己先一屁股坐回椅子里:“说吧,过来干啥的。”
聂修贤把油纸包放桌上,微微欠身:“在下聂修贤,这位同学不知怎么称呼?”
装,再装,你会不知道他是谁?萧逸杰不屑地翻了一个白眼。
韩慎也微微欠身,态度不卑不亢:“学生韩慎,见过学长。”
“原来是韩小弟,常听逸杰提起你。果然风姿玉立,一表人才。”聂修贤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韩慎左看右看。
如果是一般人被他这么看肯定得不好意思,脾气大点的也许还会恼他无礼,韩慎却是眉眼沉静,好像被看的那个人不是他一般。
萧逸杰实在看不下去了,起身一把将聂修贤拉到椅子上坐下:“你也给我适可而止,这也就是韩慎,要换一个人你现在已经被揍了,你知道不?别墨迹了,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你这是干嘛来了。”下巴在桌上的油纸包上一指。
韩慎也朝那东西望了眼,刚才没注意,现在被萧逸杰这么一提醒,也知道是什么了。
说到正题,聂修贤表情一转突然严肃起来,伸手打开油纸包,拿起一张:“这是我今天早上在你家的杂货铺子里买的,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萧逸杰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里:“先说你以什么身份来问?”
聂修贤看了眼坐在一旁的韩慎,在韩慎要站起来之前摆了摆手:“既然是逸杰的好兄弟,听听也无妨。”
“要你假好心,这生意本来就是跟他家合作,你想问的他都知道。”见他这么能装,萧逸杰忍不住又刺了他一句。
聂修贤惊讶地看向韩慎,这回不是装的,是真的惊讶,能和萧逸杰做朋友,韩慎的底早就被查的一清二楚,包括他亲身父母死亡的原因,以及怎么到的北山村,又是如何进的苏家。
“你是说和你合作的造纸作坊是苏家的?”聂修贤摸了摸下巴,这就有意思了。
韩慎眼神一闪,他没听错这人说的是苏家,而不是韩家。抬眼看向对面的萧逸杰,忍不住再次猜测起他的身份。
萧逸杰被他看得心虚,任谁被查了个底朝天都不会高兴,何况还是自己的兄弟。虽然知道皇上姐夫是为自己好,但心里还是免不了有了一丝埋怨。
“对,就是你知道的那个北山村苏家。”心里不爽,说话时便带了点火气。
聂修贤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对于萧逸杰的不善语气好脾气的一笑而过,扭头看向韩慎:“会制造云柔的是你父亲?”
韩慎摇头:“不是我父亲,会造纸的是我妹妹苏玥。”这个没什么可隐瞒的,萧逸杰知道的一清二楚。
“苏家的女儿?不是才……”聂修贤想说才十一岁,咋就这么能呢?
韩慎也不在意他的未尽之语,既然一早就调查过,知道苏玥几岁一点也不出奇。“没错,就是我妹妹,造纸作坊的事全部由她管。如果你想问这纸是怎么造出来的,恕我无可奉告,因为我也不知道。”
聂修贤转头看向萧逸杰,萧逸杰撇嘴:“别看我,我也不知道。”
“好,我只问最后一个问题。”见两人都看过来,聂修贤道:“云柔为什么能卖的怎么便宜?”
“这还用问,当然是因为我是好人,苏玥也是好人,我们两个大好人一起合作,让利于民,造福百姓,可歌可赞。”说到这里,不知脸皮为何物的萧逸杰竟然还拍了两下手为自己鼓掌。
聂修贤也跟着抬起手拍了几下:“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好人,不但我知道,你姐姐,你姐夫,你外甥……”
“好了,好了。”萧逸杰伸出手掌挡在他面前:“你也不怕被治个大不敬。”
韩慎眼角猛地一抽,心中一动,当今皇后姓萧,据说出自民间。
聂修贤轻轻一笑,风光霁月:“多谢逸杰小弟关心。”
屁个关心,萧逸杰朝天翻了个大白眼:“没事你可以走了,我们该去上课了。”
聂修贤顺从的站起身,对着韩慎微微作揖:“韩小弟,很高兴认识你,后会有期。”
韩慎也作揖回礼:“后会有期,慢走。”
走出青远学堂的聂修贤回头看了眼重新合上的大门,既然是苏家,那就不用他上报了,估计那位一早已经知道。
知府府邸里,于彦彬刚沐浴完穿好衣服,于夫人就带着丫鬟走了进来。
“娘,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于彦彬站起身搀扶于夫人。
于夫人笑眯眯地拍拍他的手:“我带来一样东西,你看看。”说着示意身后的丫鬟将带来的东西打开。身穿一身水绿色衣裙的丫鬟将手上的油纸包打开放到桌上。
于夫人伸手一指:“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于彦彬只扫了一眼便道:“云柔,出自萧家杂货铺。学堂里有不少同窗在用,夫子也有。”
于夫人斜他一眼:“既然知道怎么不早说?听说十日前就开卖了。只是我们不知,这次也是碰巧,旺叔刚好去青山镇办事见很多人在排队,这才跟着买了些回来。”
“我知道的时候,萧家杂货铺已经断货,说不说不是都一样。”于彦彬扶着她在桌边坐下。
于夫人气得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怎么会一样?不知道和买不到这是一回事吗?你知不知和萧家合作的是谁?我派人去查了,就是北山村的苏家,就是玥玥。”于夫人拿起一张在手上摩挲:“其实我一见到这纸,就想到了玥玥,让人一查,果然是她。你瞧瞧这纸多柔软,比绸缎摸着还舒服,这么好的纸,玥玥才卖二十文一刀。玥玥这孩子,可真是个心善的好孩子。”
于彦彬也有些惊讶,他知道云柔,但不知道卖的这么便宜,难怪连家境一般的同学也在用。他之前还以为是这些人打肿脸充胖子,看来是他错怪他们了。
“旺叔说是限量供应,一人最多可买三刀。”于夫人将一刀云柔往他面前一推:“只有这些,剩下的你爹要留着用。这些还是我好说歹说要来的,他原本一张都不想给。”
于彦彬抽了抽嘴角:“谢谢娘想着我。”
于夫人摸摸他披在肩上的湿发:“药水涂了没有?”
于彦彬摇头:“已经完全好了,苏妹妹说过好了就不用再抹。”说着拉起袖子,露出完好如初的手臂。
于夫人看着儿子如常人一般无二的肌肤,高兴地连连点头:“真是神药,这才几天竟然一点都看不出来了。对了,内服不能停,玥玥说了要喝足半个月。”见儿子点头,于夫人才放心地继续道:“你说玥玥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么厉害呢?不但会医术,还会造纸,不但人长的好,还心善。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不是我闺女呢?其实,我觉得她长得跟我有几分像。”
“娘,这话可不能乱说。”于彦彬连忙阻止。
于夫人摆手:“娘知道轻重,不会出去乱说。我只是觉得和玥玥特别投缘,也许我们前世就是母女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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