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婶！赵婶！您这金属废料的单子，化整为零也不好做啊！”
吴德良追在两人身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事确实是我侄子做得不地道——”
“别管那老小子！”赵婶头也不回地坐上飞行器，锁上门，顺手将夹在胳肢窝里的婴儿递给威兰德。
威兰德下意识接过襁褓，但等抱上那软乎乎的一团，才反应过来——自己接了个什么烫手山芋。
“这这——我也不会照顾孩子啊？”
赵婶瞪了他一眼。
“你不会我就会了？”
“那那我也得握着操纵杆啊，不然我们咋走？”威兰德根本不敢使劲，只虚虚拢住襁褓。
赵婶拧着眉，照着操纵面板上的提示词，按下了“自动驾驶”的按钮。
“这不就行了吗？”她指着亮起的按钮，“让这玩意儿自己来呗？还能给我们送出3122星？”
威兰德还想说什么，被赵婶打断了话头。
“行了，你先看看这小崽子什么情况，我来查查星网百科。”
说着就打开光脑，蹙眉查了起来。
可怜的黑脸大汉，被勒令接下这么个软面团子，只能捏起兰花指，小心翼翼地掀开布包。
“这小玩意儿，咋没动静啊？”威兰德下意识地放轻声音。
看着小婴儿软乎乎的面孔，黑脸大汉的心也软和起来。
害怕自己用力过猛，他只伸出小指，轻轻刮了刮小孩儿的脸蛋。
这不碰不知道，一碰吓一跳。
“这这这！这崽子的脸怎么冰凉呢？”
是那种泛着金属光泽的冷，无端让威兰德想起战地军医的手术刀。
“什么！？”赵婶一甩卷卷头，拧着眉毛尖声道。
……
赵莫就是在尖锐的爆鸣声中悠悠转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这是哪儿啊？”
银色天花板、金属板拼成的墙面、围着自己的两张陌生面孔……
原本还处于半开机状态的赵莫一下子清醒了。
这给我干哪来了啊？
自己不是见义勇为被人捅死了吗？
这是下地府了？但这是什么赛博地府的装潢啊？
至于围着自己的——现在的牛头马面也长得这么人性化了吗？
看起来也是正常的长……
等等！怎么还有个绿眼睛络腮胡的洋面孔呢？
就是再迟钝，赵莫也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没死成。
她试探着坐起身，没成功。
她又尝试开口说话，但舌系带只能支撑她发出两声中气不足的“啊啊”。
反倒是面前的两人，惊喜地叫着什么“没死没死”。
赵莫抽了抽嘴角。
“欸！这小崽的脸怎么一抽一抽的啊？是不是有什么病？”她听到洋大汉这么说。
赵莫很心累，这口不能言的，她只能上手比划。
就在她挣脱开那层不知道是裹尸袋还是什么的布料，伸出双手时，她的世界观短暂地崩塌了三秒。
她也顾不上那大汉咋咋呼呼的“小崽真可爱，还会和人打招呼。”之类的惊叹了。
赵莫保持着那个双手朝天的姿势，努力修复自己的cpu。
肉乎乎的爪子！还有是个梅花窝！这百分之一万不是自己的手啊！
就在赵莫接受现实，转而纠结自己是穿越了还是重新投胎时，纹眉婶子的一句话就将她拉回现实。
“这小玩意儿咋一直举着手啊？我看百科上说，这是神经有问题的表现啊。”
赵莫果断收回手。
“不能吧，这还能听懂人话呢，应该不是个傻的。”黑脸大汉不确定地说。
纹眉婶子反驳：“那万一是个瘫的呢？你赶紧把飞行器开去医院！”
还不会说话的赵·疑似神经有问题·婴儿·莫：不敢吱声、唯唯诺诺
……
威兰德被赶回操作面板前，飞行器里没有存储到医院的线路，只能由他手动驾驶。
赵莫望着接受自己的卷毛婶子，挤出了僵硬的礼貌微笑。
原本还挑着眉毛、浑身僵硬的赵婶弯了弯嘴角，但很快又板起脸。
一老僵硬地坐着，一少尴尬地笑着，窄小车厢里的空气仿佛都被冻住了。
幸好，威兰德的询问打破了二人之间蜜汁尴尬的氛围。
“赵婶，苏珊之前说，没注册户籍的小孩进不了正规医院。”
星历4569年1月1日之后，被人口管控法案选为试点的3122星出台，新生儿想要获得户籍，就要采血入库、录入身体数据。
现在已经是星历4571年了，正是程序严格的时候。两岁以下的婴幼儿想要进入正规医院，还得通过医院的射线识别，否则就不能挂号看诊，还有可能被带去补录信息。
赵婶的邻居苏珊在一家福利院工作，和她提过这个政策。
想要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登记户籍，就得去户籍登记办公室暴露自己的身份信息，但赵婶和威兰德都有自己的顾忌。
“那就去老刘那儿。”赵婶悄悄甩了甩僵硬的手臂，很快拿定主意。
刘芒星——垃圾场片区唯一一家黑诊所的老板，和赵婶、威兰德都是老交情。
“好，但崽子户籍的事——”威兰德说。
“从苏珊那儿过个明路，再让老刘找人通融通融。”赵婶瞅了聚精会神听墙角的赵莫一眼。
赵莫注意到她的视线，装作纯真小婴儿的样子，无齿地笑了笑。
赵婶僵了僵，有些刻意地移开视线。
见赵婶不再看自己，赵莫也松了一口气。
“找人通融”、“过明路”、“没户籍”……
这这这听着也太！刑！了！
除了搞点小黄，遵纪守法十八年的赵莫瑟瑟发抖。
……
但婴儿的身体显然支撑不了赵莫的忧思，在威兰德横冲直撞、颠颠簸簸的驾驶途中，她被摇睡着了。
等她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
“那她这个昏睡的情况——”是赵婶的声音。
“婴儿是要大量的休息时间的。您放心吧！你看看这骨密度，五个月的女孩儿是这大壮体格，身体肯定没问题。”白大褂说。
就在她转着眼珠，贼兮兮地听墙角时，一道陌生的女声响起。
“欸！威兰德你看，小孩睁眼了。”
一个棕发女人凑了上来，毛躁的长发落在她脸上，有些痒。
女人话音刚落，黑脸大汉就凑了上来，一把扒拉开棕发女人。
“伯恩斯，你毛手毛脚的，离小崽子远一点。”
棕发女人不服气：“你个粗人才毛手毛脚呢！知道人家是小女孩了，还管人叫小崽子。”
威兰德懒得理她，只是盯着赵莫看。
慈祥的眼神盯得赵莫心里发毛。
好在白大褂医生很快赶来床边给她做测试，轰走了威兰德。
……
应付完一系列招猫逗狗式的反应力测试、视力测试、听力测试后，赵莫终于能离开了。
“十天一百五十毫升，二十天二百毫升……”
“10.24硬化疫苗，11.21皮肤强化剂……”
在威兰德和伯恩斯碎碎念的奶粉剂量和疫苗时间中，
赵小莫被赵婶挎在臂弯里，带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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