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用文字回复消息。
我抓住他因回消息而不来注意我的空挡尽量不发出声音挪一点点位置,企图将视线绕过他的身体轮廓再偷看他们的消息内容。
小花蛇接到一通电话。他走远一点避开我们。当他说到“没事……换了个地方”,我想对面的通话人一定是他们的同伙。
他简述我们现在的境况和外面那个破洞,问接下去怎么做。
我行动不方便没办法看到他讲电话的表情,只能听到小花蛇的声音。
当他挂断电话再次回到台柱子这边的时候我扭头朝后仰才能清楚看见他的脸。
他皱着眉,两侧向下撇的嘴角绷得很紧。
他同伴蹦起来拍拍后边裤子,虚拟界面因为手臂来回摆动划出短尾光弧。之后他举着虚拟界面贴近小花蛇,压低声音问是谁打来的电话。
他们悉悉索索用我听不大清的音量讲了几句。
我先是假装看地面,接着假装看那一老二小,实际是用眼角余光观察这两个人。
两个小孩子坐稳没多久,那个小男孩就按捺不住朝小女孩反方向撅起一点屁股,身体朝小女孩靠过去,手附在小女孩耳边悄悄对她说:“你看那个阿姨,手脚都被绳子绑住了。”我能听到他的声音。
小女孩马上拽住男孩附在她耳朵上的手,反捂在男孩自己的嘴巴上。小女孩拿自己另一只手的食指竖着抵在唇上,朝他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讲话。小男孩唔唔两声反抗,小女孩才放过他收回自己的手。
小女孩先后朝我、朝小花蛇他们看,然后假装自己在看透明管道。
小男孩坐不住,安静呆了会儿又开始扭身子,好像枕头硌到了他屁股。突然他站起来蹬蹬蹬小跑几步去了几步开外的墙壁边,并伸直了一只手臂手指着管道说:“你看这些像不像星星?”
那里被随意放置在台面上的手电筒光照着,透明管道里的微尘正缓缓流动。
进入光圈范围的微尘翻转时会闪一下白光,流进光照不到的暗处后就消失了。
我正想象着他说的意象,突兀的放屁声像晚上赏星时的助兴烟花噗噗射出一连串;只是现在光有火药爆炸声,没有绚烂的彩色烟花光线。爆裂声结束,小男孩急匆匆离开现场,他绕着墙壁走到门口,使着牛劲,人都斜了,几乎是撞开了门。他像后面有人追赶一样狠狠关上门。
就是他的力气还不够大,门关上的声音还没有他的屁响。
他的朋友立马站起来追过去。推开门站在门口左右张望了一阵,发现小男孩就藏在门旁边。
门就这么一开一关,再一开,我早就丢了鞋的脚感觉地面温度下降了不少,像踩上了不结冰的冷藏柜内部。
室外温度应该已经下降很多了。
小女孩蹲下伸手向男孩方向,这里我的视线被挡住了,我不知道他们间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能看到小女孩马上站直了身体,很干脆地骂他:“你哭什么哭,不过就是放了几个屁,也没有臭到我,快点进去了。”说完她拉起小男孩的手把他拽起来。
小孩子脸皮薄才会有的闹剧,微不足道的矛盾,没有利益纠葛的冲突,别扭的安慰。
小男孩扒着门在门口磨磨蹭蹭不肯进来。
口音男大步走过去,恶声恶气催促他们。小男孩这才松开手乖乖跟着小女孩回到了老人旁边。
女孩给男孩披上毯子。
“被凶了吧,你看刚刚我让你进来的时候你快点进来,就不会被凶了……你为什么还在哭啊?”
断断续续打着嗝的小声哭腔:“我……停不下来……好可怕,外面只虫子好可怕……它脚底下都是骷髅。”
小女孩自己也披上毯子,她把中间的座位让给小男孩,把他挤在自己和老人中间:“你第一次来博物馆呀?那个展出的不是恐怖,我听老师讲过一篇文章的,你看那只虫人一个人在画里,没有朋友和家人,也没有其他星球的人跟它作伴,它是在告诉我们虫星人很孤独。”
我忍不住看向这个小女孩。我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我在心里默念了两遍、三遍“孤独”两个字。觉得这个词和虫族联系起来后异常陌生。
我突然觉得眼眶一热,那么的不合时宜。
脑子里止不住地想起和虫族对战时割开的伤口,战后追悼会上成排的黑白照片,见过的相关联的人的不同哭相,小达菲的追悼会,我想起虫子锋利前肢挥下时甩在摄像镜头上的肉块、流下的血液。
我对虫族最主要的情感是仇恨,它占据了我近几年大部分的日常生活,不特意回忆过去的话就好像我生来是这样活着的。它们是孤独的制造者,它们像烈性传染病一样在全星际散播孤独。
我的眼眶没有眼泪涌出来,反而热气消减后有些干涩。
“你有没有亲眼见过它们?虫子。”我主动开口问她。
小姑娘没有马上反应过来我是在和她说话。她茫然地看向我。
我们对上视线。
我:“你刚刚说虫星人很孤独,我很感兴趣。”
感兴趣三个字是为了不吓到她说的折中的词,一说出口,我的身体从内部窜出一股寒气同时钻向四肢,像是身体自行发起的对我说了违心话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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