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蔽庄子候时机来

那日之后,为了避人耳目,王舐与赵善仲去了城郊的庄子上住,那是刘知府夫人的嫁妆,刘知府也有意散布了夫人去庄子上养病的谣言。

谋反这事还要从长计议,现在汴城上下的守兵,也只有五千人左右,里面也不知有多少人是心甘情愿的,如今只能等王舐的侧妃过来会合了。王舐逃离京城时带了三十余人,人数虽不多,但也暗中培养了几年,十多日前,在与王添暗卫的较量中,王舐清楚他们只是冲着自己来的,叮嘱随从们保护好侧妃,便与他们分开,走了另外一条路,在临走前说到时在汴城相见。

王舐的侧妃是京中三品文官的长女,赵善仲不太听说过她,只知道也是个才女,不过终究不是男儿身,没办法做出一番作为,及笄后被先帝赐给王舐作侧妃。

倒是王舐大笑,叹:“阿纨之文采,吾犹不可及也!”

在城郊的日子甚是无趣,王舐在养伤,在没有兵马的情况下,他们也只能纸上谈兵,毫无实际。汴城本就是个穷城,属广阳郡,本郡四面环山,常年闹灾,汴城郊外更是贫民聚集之处,他们所在的庄子不远就有一处名为济福村的地方,听刘知府说那是外来灾民的住处。

赵善仲以前也住城郊,不过是在都城的城郊,他也不算个十分穷苦之人,家中务农,虽不富裕但也能吃饱饭。王舐更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在都中的人会听说各地的灾难,有多凄苦,有多悲凉,面对请求都城救援的上奏,王添有各种理由来驳回,他们这些人也只能心中哀叹,可真真这样的场面在眼前的时候,是喉咙都发不出声了。

前不久广阳郡多个地方闹了洪灾,各地灾民涌入汴城,多数人染了些病,里面大多是老弱寡幼。

刘知府也算尽了力,每日派人来分次粥和馒头,拿出来的还有些是自己的家底,但跑去知府府上求助只多不少,那日门童开始便赶赵善仲走,也是被扰怕了,烦透了。汴城本就不富饶,这样下去只能坐吃山空。

回过神来,赵善仲听到大门传来声响,心知是刘儒正来了,想起念及的事,走路快了些。

“刘大人。”

“不必多礼,夫人今日胃口可好?”

赵善仲一边观察周围是否有人跟踪一边答道:“与昨日一般,夫人怕是还在惦记着桂花糕,望大人多多留意哪有早开的桂花树。”

“这是今日的饭菜。”刘儒正顺手取过昨日的笼屉。

赵善仲眼神微暗,笑着说:“昨日的鱼夫人嫌腥剩了许多,大人定要让仆人好好清理。”

刘儒正不易察觉地微微眯了眯眼,也跟着笑,回:“那是自然,我便不再叨扰,好好照顾夫人,病可不能拖到深秋,一到那时,更是艰难。”

关上大门后,赵善仲急急忙忙走进房内,自是怕饭菜凉了。

王舐还在窗边望着,那能看到不远处的村庄,几个稚童在村门口踢着石子玩,算是那么一点慰藉。

“殿下……”话还未说出口便被王舐打断。

“不必再唤我殿下,既走了这条路,我也不必再要这所谓的称呼。”他的目光仍然停留在村落,听不出他说这话是释然还是哀叹。

“乱世之中,我与你们无二。”

赵善仲听后双眼直视着他,也不在乎什么礼数了,回:“若是□□,若是为人,若是性命,汝与我也,然,非任何人龙章凤姿,心怀天下,可使舜朝再现繁荣,您勿先妄自菲薄。”

听到这王舐才缓缓转过头,对上那目光,一阵无言,过后再开口:“用膳罢。”

至此,赵善仲心知事已告一段落,往后需他自己想通,便说起刘儒正今日的话中之意,“那些暗卫已察觉到异常,恐正赶往行宫寻王添加派人手,一去一回,再到已是入秋,那时行动多有不便,目前也未于此寻到有能人隐者。”

王舐了然,那时要么与王添的人正面交锋坐实自己的起义意头,亦或是早早离开寻找下一个窝藏点。

他偏向前者,一是不想再躲躲藏藏遮遮掩掩,二是如若打赢了,打出了名声,那时也更容易唤起受压迫的百姓推翻王添的心,也更能召集到人马,但理智告诉自己,后者才是稳当的出路。

“再过一月,侧妃若是还未抵达汴城与吾会合,便先去就近的乡镇,再与王添的人来回周旋,不能放弃汴城的五千守兵,至于其他……”王舐笑,“王添征走了许多壮年作劳役,剩下的大多是老幼病寡,或有漏网之鱼。”

不急,不慌,不乱。

刘儒正回到府上先回了书房,打开屉笼,碟子底下赫然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的是洪灾难民一事,询问他是否已有对策。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一直自发赈灾下去是治标不治本,迟早亏空。刘儒正也被这事烦了许多日,灾民大多来自附近的新阳、侠农一带,两地靠河,每年到雨季时也是洪灾来袭的时候,地方官多次上奏请求修坝,本来于先帝在世时也准了,却正碰上了王添登基,之后一直以国库空缺来推脱,便硬生生拖到如今。

国库空缺这理由刘儒正是压根不信的,这两年王添大兴水土,修建了多少供他玩乐之处,猜是整个淯州都算穷苦之地,人口也少,每年的供奉自然也不多,他就直接当个睁眼瞎了。

想到这,刘儒正拿出信纸,明日再送进去,此事确实不宜再长久。

这时候的天晚饭过后尚未全暗,外面有些吵闹,赵善仲贴上假胡子,又把眉毛画粗了些才出了门,虽说地处偏僻,加上谣言混淆,也不能掉以轻心。

到了外面才打听到,将至中秋,今年多难,众多家庭支离破碎,难以团圆,本来今夜是每年一度的小庙会,被改成了全城百姓放孔明灯祈福,本意是报平安,也算一种慰藉。

领了两个后赵善仲问人借了笔墨,正准备提笔而落,又不知写些什么,等墨汁滴到上面染了一团,赵善仲才落笔写了一个大字——活!

火焰的光亮映在纸上,那个铿锵有力的活字十分好看,随即飞往夜空,淹没在所有动人如此朴素至极的愿望里。

另外一个灯是留给王舐的,他很难出来,也不知对这些事有无兴致。

放完灯赵善仲也未停留多久,正要回到庄子上,却撞到了个小孩,约摸六七岁,身上的衣服有许多补洞。

被撞倒也不哭,自己起来拍了拍裤子,一双洁澈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赵善仲,倒是让赵善仲有些不自然了。

赵善仲起身摸摸小孩的头,又被拉住手,小孩凑到自己耳边,小声道:“叔,你的胡子是假的对不对,我看出来了。”

来了趣,赵善仲逗他:“你不怕我是坏人?拐骗幼童的人贩子?”

小孩想了想,答道:“我刚看见你放灯了,你是个好人。”

赵善仲不忍笑出声来,他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理由,“喜欢吃冰糖葫芦吗?”指了指旁边的商贩示意。

小孩的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可说的却是:“不喜欢。”心中知他要么是拉不下面子要么是还有些许谨慎,赵善仲也还是买了一串。

“这样吧,我吃一个,你吃一个,可安心?”小孩才点了点头。

咬了最上面那个,赵善仲把整一串冰糖葫芦递给小孩,牵起他另外一只手,问:“你爹娘呢?怎么一个人在这,家在哪?”

“我爹死了,我娘病了,我听说今晚城里有放灯祈福就偷偷跑出来了,我家在城郊的济福村。”

济福村?赵善仲了然,更加牵紧了小家伙的手。

“可放了灯?”

“放了,我还让别人帮我写了平安在上面。”

“好,我家也在城郊,我送你回去村子里罢,免得你真遇上了人贩子。”

小家伙没答,默认了,走路一蹦一跳的,丝毫不掩饰自己高兴的情绪,走到济福村村口,小家伙头也不转地跑进去了。

回到庄子,王舐恰巧在院子上,手里拿着本书,看得入迷,赵善仲没忘自己带了样东西回来。

“今夜撞见城中在做祈福,遂拿了个孔明灯回来,主上可要试试?”

王舐颔首,取了过去,赵善仲便走进书房拿笔墨和砚台,不想出来时,孔明灯已经点燃升到屋檐那,自然,上面一片空白。

两人无言。

第二日来送饭的不是刘知府,是个家丁,赵善仲拿过道谢就关上了大门,说多错多。

没有多加掩饰,那封信就被压在饭菜之下,递予王舐,王舐每往下看,眉头就紧缩一分,显然上面不是什么好消息。

刘儒正先是简要说了修坝一事的不可行,又给出其他法子,从河源头处做固土工作,防止沙泥入河,可壮年稀少,此项难成。

“首次交锋,必在汴城!”王舐一字一句毫不拖泥带水,声音抑扬顿挫,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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