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再说话,乖乖跟着我走。路过篮球场时,他忽然停下脚步:“江逾白,你教我打球吧。”
我愣了一下,低头看他被外套罩住的脑袋:“你?”
“嗯。”他点点头,声音透着股认真,“总看你打,想学学。”
雨丝落在我脸上,有点痒。我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他,在雨里捡资料的样子,手忙脚乱,却倔强得很。
“好啊。”我笑了,“明天下午,球场见。”
教他打球,比赢一场比赛还难。
他连拍球都不会,手指僵硬得像机器人,篮球在他手里,比他那几本竞赛书还不听话。
“手指用力,别用掌心。”我站在他身后,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帮他调整姿势。他的手腕很细,骨头硌得我手心发麻,“对,就这样,慢慢来。”
他的头发蹭着我的胳膊,软软的,像猫毛。呼吸落在我手背上,带着点温热的潮气,我忽然觉得嗓子有点干。
“江逾白。”他忽然停下,声音有点抖。
“咋了?”我松开手,后退半步,假装看别处,耳朵却烫得厉害。
“我好像……学不会。”他看着滚到一边的篮球,有点沮丧。
“没事,我第一次运球,还不如你呢。”我捡起球,拍了两下,“再来。”
那天下午,我们在球场上耗了两个小时。他终于能连续拍十个球了,累得弯着腰喘气,额头上全是汗,眼镜滑到鼻尖都顾不上推。
“厉害啊。”我递给他水,看着他仰头喝水时滚动的喉结,心里那点痒又开始作祟。
“还是很差。”他抹了把汗,笑起来眼角有淡淡的红,像哭过。
“比我第一次强多了。”我坐在场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会儿。”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缠在一起,像两条分不开的蛇。他忽然说:“江逾白,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愣住了。
风卷着篮球的气息吹过来,带着点青草和橡胶的味道。我看着他被夕阳染红的侧脸,忽然想,是啊,为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他捡起被风吹散的资料时,手冻得发红也没放弃;大概是因为,他讲题时会下意识推眼镜,睫毛在灯光下像小扇子;大概是因为,他看我打球时,眼睛亮得像装了星星。
“因为你是我朋友。”我嘴硬道,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朋友?”他重复了一遍,声音很轻,像羽毛落在心上。
“嗯。”我点头,抓起篮球往场上扔,“再练会儿?”
他没说话,只是跟着我站起来,眼睛里的光,比夕阳还亮。
决赛前一天,训练到深夜。我抱着球坐在场边,看月光把球场照得发白,像铺了层霜。
“还没走?”
我猛地回头,许知珩站在球场入口,背着书包,手里拿着个保温桶。
“你怎么来了?”我站起来,篮球滚在脚边。
“给你送点东西。”他走过来,把保温桶递给我,“我妈熬的排骨汤,说补体力。”
桶里的汤还冒着热气,香味混着晚风飘过来,勾得我肚子直叫。“你妈……又费心了。”
“她让我跟你说,别紧张。”他看着我,眼睛在月光下很亮,“她说你肯定能赢。”
“嗯。”我点头,心里忽然踏实了,像投进绝杀球的瞬间。
我们坐在场边,他看着我喝汤,没说话。月光落在他头发上,像撒了层银粉,我忽然想摸摸看,是不是软的。
“许知珩。”我放下保温桶,声音有点哑。
“嗯?”
“明天……”我深吸一口气,“你坐在第一排,最中间那个位置。”
他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好。”
“我进球了,就往那看。”
“好。”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决赛最后一秒,我投进了绝杀球,全场欢呼,我往看台上跑,许知珩站在第一排,张开胳膊,像要抱我。
醒来时,宿舍还黑着,我摸了摸心跳,快得像打鼓。
决赛当天,体育馆里坐满了人。欢呼声浪差点掀了屋顶,我站在球员通道里,手心全是汗。
“紧张了?”江子苏拍我肩膀。
“滚。”我骂了一句,眼睛却往看台中间瞟。
许知珩坐在那里,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手里拿着笔记本,却没低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像梦里一样。
四目相对的瞬间,我忽然不紧张了。
裁判吹哨,比赛开始。
对方的攻势很猛,第一节就领先我们七分。我被对方的中锋撞了一下,膝盖磕在地板上,疼得钻心。
暂停时,我往看台看——许知珩皱着眉,手紧紧攥着笔记本,指节发白。
我忽然笑了,站起来对教练说:“换战术吧,我打内线。”
教练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第二节开始,我像疯了一样往内线冲。被撞倒三次,胳膊肘擦破了皮,血渗到球衣上,红得刺眼。但每次摔倒,我都能看到许知珩站起来,嘴唇动着,好像在喊“加油”。
我就又爬起来,像打不死的小强。
最后一分钟,比分打平。球权在我们手里,我控球,对方两个后卫死死盯着我。看台上的声音像海啸,我却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和许知珩的目光。
我想起他教我做的那道二次函数题,想起他拍球时笨拙的样子,想起他说“朋友”时眼里的光。
一个转身,突破,起跳——篮球在指尖划出完美的弧线,穿过篮筐,带着清脆的响声。
哨声响起的瞬间,我扔掉球拍,往看台跑。
他也在跑,顺着台阶往下,白衬衫在人群里像只惊惶的白鸟。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我在看台底下抓住了他的手腕。他的手很烫,比我的还烫。
“我们赢了。”我喘着气,声音劈得不成样。
“我看到了。”他眼睛里全是水光,笑着,眼泪却掉了下来,砸在我手背上,烫得像火。
周围的欢呼、队友的起哄、教练的吼声,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他红着的眼睛,和手心里的温度。
江子苏在旁边喊“白哥你牛逼”,我却没空理他。
我看着许知珩,看着他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忽然想,管他什么朋友不朋友的。
我想把这个人,圈进我的未来里。
像圈住一个永远投不偏的球。
那天晚上,我把奖杯塞进他怀里,沉甸甸的,像我们没说出口的话。他抱着奖杯,在路灯下走,影子和我的缠在一起,再也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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