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一开,果然如李员外所说,正屋在北侧,临侧就是书房,书房门户大开,里面可瞧见许多书架,满满当当全是书册。
公孙鱼卜一见如此多的书册愣了,一个员外竟如此富有吗?
韩桥拍拍他的胳膊,示意他让开,公孙鱼没反应过来,韩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了然道:“都是书生抄的,送给李员外作为房费。”
公孙鱼咂舌,“这么多书,笔墨也得废不少钱。”
韩桥放下包袱,掸眼扫过去,书架上的书多是《论语》《中庸》之类,并不费什么笔墨,“也许笔墨都是李员外提供的。”
公孙鱼放下行李,走到书架前翻了翻,纸张确实不好,有许多是粗制滥造地草纸,与家中的藏书不能相比。顺带着看了看里面的内容,扑哧便笑出了声。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红袖添香岂不美哉?”
“吾十二有五而志于学,五十而立,六十不惑......”
韩桥放下书娄,看着书房中对称摆着的两张书桌,挑了一处阳光充足的地方,摆上自己的笔墨纸砚,不理在那大笑的公孙鱼。
待公孙鱼再回头时,韩桥已经手脚麻利地清出来一节书架。
公孙鱼瞧着他麻利样,多少有点震惊,一个男人家务活干起来这么顺手,比渝州的娘们还利索,他自愧不如。只能勉强用袖子擦擦桌上灰尘。
韩桥眼看着他一双白亮的袖筒变成了灰色,忍无可忍地转过头去。两人就这么勉强住下。
公孙鱼打算在这里过了三月十五关帝庙会再走,听说凉州关帝庙会非常热闹,上京赶考的日子还长,不差这几日。
只是庙会前的日子有点难熬。
公孙鱼撑着下巴,毛笔在宣纸上涂涂画画,眼神不知盯着何处。
韩桥抬头活动肩颈,灌了口凉茶,公孙鱼神游天外的样子不由自主映入眼帘。公孙鱼的穿着打扮都昭示着他不是一个普通人,韩桥平日跟他交流不多,此时看他对学业的态度,只能说在韩桥的意料之中。
韩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皱了皱眉,继续读书。
李员外虽然发达,但是家中毕竟不是官宦世家,规矩到底差些。睡觉与人共卧一室就算了,平素吃喝,除了碗筷是两幅,其余菜品竟都是一碟一样,并不像世家那样分餐而食。
公孙鱼自幼娇生惯养长大,分餐分桌是常事,除了家中极为亲近的长辈吃饭才在一张桌上,可以说长这么大没人敢跟他吃一个碗里的菜。他也是头一次借宿别人家中,李家的生活习惯可害苦了公孙鱼。
公孙鱼终于决定,不然今日出去吃算了。
“咳咳,”公孙鱼放下手中的论语,故作矜持的咳嗽两声,期望韩桥能回头看一眼,谁料他压根像没听见一样。
公孙鱼斯斯艾艾靠过去,“那个,韩桥,我有事跟你说。”
韩桥抬头扫了他一眼:“什么事?”
公孙鱼扣扣手指道:“韩桥,我今日要出门,晚上回来的晚。”
韩桥终于正眼看他,放下手中的毛笔,“你要出门?”
“对……对啊!那什么,你给我留个门。”公孙鱼碰上这正经的眼神就有些发怵,不自觉的语气就弱了。
韩桥上下扫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奇怪的音调道:“我劝你今日最好不要出门。”
公孙鱼心头一梗,神色不太愉快,“我不是跟你商量,只是告诉你,希望你能给我留个门。不留也行,我就不回来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韩桥沉吟片刻,放下笔,墨水般的眼瞳盯着公孙鱼道,“我是说人生地不熟的,如果你非要出去,晚上早点回来。”
公孙鱼瞅瞅天色,麻利儿地从屋里拿出钱袋,心里盘算大约还能逛2个时辰,回来就回来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大不了有钱了立马搬走。公孙鱼心里自我安慰一番,招呼没打就跑了。
韩桥从书房看了一眼那一溜烟就没了的身影,继续誊抄他的考题。
这李府今日不知怎么的,外头十分嘈杂,隔着一片花园都能隐约听见,往日能听到的朗朗读书声今日也无声无息。公孙鱼还曾戏谑这些书生假道学:“这帮书生读的哪门子书,恐怕读的都是西厢记吧!”
“……老爷呀!哎呀我可怎么办呐!呜呜呜……”
“……夫人!夫人……”
“呜呜呜……老爷呀……”
“哎呀我的天呐……老爷你走了我可怎么活呀……”
“啊嗨呀……我的天爷呀你怎么这么不长眼呐!我老李家都还没个后啊……”
眼见嘈杂之声有愈演愈烈之势,韩桥正待放下笔起来看看,就见公孙鱼一脸讪讪的表情走了回来,面带惊惧之色。
韩桥走出来,公孙鱼魂不守舍差点撞上他。韩桥扶了他一把问:“怎么了?”
公孙鱼的惊惧似乎从眼底要透出来了,只听他略微颤抖着说:“李员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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