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比昨夜冷,带着青铜与石灰的味道。
沈曳衡站在曜衡台的螺旋梯口,向上望。梯级窄而陡,墙上嵌着细小的光孔,把晨光切成一格一格。副使走在前,步子均匀,没有回头。
台的第二层,比她想象的更空旷。
四周的窗洞朝着不同方向,窗沿上嵌着黄铜环,环中横着细长的观测尺。尺上刻着微小的刻度,连呼吸都可能让它偏差。
副使指着东南角的一个架座:“今日试你——调准这一架‘凌星架’,在辰时三刻观到‘翼宿一’。”
曳衡点头。
“架子的底盘松动,”副使补了一句,“不用你修,用你的人去‘稳’。”
她走到架前,先不碰。
第一步——眼与脑的调节。
她闭眼三息,再睁开,让瞳孔适应亮度。这样能减少“眼跳”,避免观测时视点飘移。
目光锁在刻度的零位,同时余光察觉底盘的晃动频率——每半息轻轻一摆,幅度在一分以内。
她半跪在底盘旁,把右掌平放在木板上,不是用力压,而是让手的重量均匀落下。
要点1:重心外引——手掌只是媒介,真正稳住底盘的是她把身体的重心往外引,使力线通过手臂延伸到板心。这样底盘既被稳定,又能随时松开,不破坏灵敏度。
然后,她用左手食指与中指轻扣观测尺的一端,腕关节微微外旋。
要点2:关节分离——锁定腕骨,放松肘关节,让微调动作只出现在最末端。这种方式能把动作范围缩到最小,精度最大。
辰时三刻,天空微亮,星宿逐渐显形。她的眼在瞳孔微缩的一瞬捕捉到那颗亮点——翼宿一恰好落在刻度的刻线交点。
她没有立刻报数,而是多等了一息。
多这一息,是为了呼吸配刻——呼气末端手最稳,数据读数也最稳。
“翼宿一,刻度二十七分。”她报出。
副使看了眼沙漏,点头:“记下。”
观测结束后,副使没急着走,把她带到西北角。那里立着一架小型测影盘,盘针旁的石座上刻着一条裂纹。
“今日风向会变,下午可能起涡流。”副使看着她,“你能不能用不动盘的方法,改正它的影子偏差?”
曳衡盯着盘针,心里飞快推算。涡流会让风速在石台表面产生旋转,带动微粒落在盘的一侧,使影线模糊。
她转身去库房,取来一条窄布、一小瓶细砂和一块弧形铜片。
布——缠在盘针底部,减少风吹动针的共振。
细砂——撒在盘针的迎风侧,利用颗粒的细摩擦力缓冲风切。
铜片——弧面朝上,挡住落粒,同时反射光线,让影更清晰。
安装时,她用膝-肘稳定法——膝盖支在地上,肘抵在膝上,让双手在“人体支架”中操作,减少悬空带来的颤动。
这是她父亲曾说的:“人身体里有天然的三角架——脊柱、肘、膝,找对角度,就比铁架稳。”
风起得很轻,铜片的反光恰好让影子边缘锐利。副使看了看,说:“可用。”
午后,天院来了几位谋院学士,名义上是参观,实则打量她。
有人问:“听说你昨日用直绳法,让历表改了一日?”
曳衡答:“不改,明年春播会错日。”
那人笑笑:“也可能是你自己看错。”
曳衡微微抬眼:“可能。但我用两种不同方法,得出相同结果。您若有第三种方法,我愿再比一次。”
这是外部对抗中的内稳——她不急着证明对错,而是先用“可能”缓冲锋芒,再用“双重验证”压回质疑,让主动权在自己手里。
副使在旁看着,没说话。
傍晚,她独自留在第二层练剑。风大,剑身偶尔被吹偏。
她调整脚位,前脚掌朝外三十度,后脚掌扣地,膝微屈,让骨盆自然沉下。这样风推过来时,身体是吸收而不是对抗。
她反复练挑与削,在风中找那一瞬的静。
当最后一剑削下,她停住,呼气,指尖的颤动与风声融在一起——这是内外一体的调节:
内:呼吸与关节松紧配合
外:顺应风力的角度与重心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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