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上午九点，滨江艺术中心项目汇报会在市政府会议中心举行。
程星懿走进会场时，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有好奇，有审视，有期待，也有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复杂情绪。
她今天穿着浅灰色的职业套装，头发整齐地盘起，妆容精致而专业。手中的汇报材料装订整齐，每一个数据都反复核对过。外表看起来冷静自信，只有她自己知道，手心的微汗和加快的心跳。
林远川走在她身边，低声说：“放轻松，你准备得很充分。记住，这是你父亲的理念，也是你的设计。”
程星懿点头，深呼吸。会场里已经坐满了人：政府官员、行业专家、媒体记者，还有远川事务所的团队成员。她看到了赵总监鼓励的眼神，看到了其他设计师的期待目光。
她也看到了坐在后排的沈翊。他今天穿着正式的西装，与平时的艺术家形象不同，但眼神中的支持显而易见。他对她微微点头，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然后她看到了顾承砚。他坐在专家席，身边是几位业内权威。作为承砚集团的CEO，他有资格以投资方代表的身份出席。他的目光与程星懿相遇，微微颔首，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会场角落的一个身影上——沈清远。他独自坐着，表情平静，但程星懿能感觉到他的专注。昨天会面的对话还在耳边回响，父亲的警告视频还在脑海中重播。
她不确定沈清远是敌是友，但此刻，她必须专注于汇报。
九点半，汇报正式开始。林远川作为项目总设计师，首先介绍了整体概念和团队构成。然后他转向程星懿：
“接下来，由我们的首席光影设计师程星懿女士，详细介绍项目的核心——光与空间的对话系统。”
掌声中，程星懿走上讲台。聚光灯打在她身上，大屏幕上显示出她的汇报封面：“滨江艺术中心光影设计：让建筑记住时间”。
她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目光扫过全场，然后开口：
“各位领导、专家、同仁，上午好。今天我想与大家分享的，不仅是一个建筑的光影设计，更是一种理念——建筑如何成为时间的容器，光如何成为空间的记忆。”
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没有任何颤抖。多年的训练和昨晚的充分准备，让她在关键时刻展现出专业素养。
大屏幕上显示出项目基地的日照分析图：“滨江艺术中心位于城市东南角，全年日照时间充足，但不同季节、不同时段的光线角度和强度差异显著。传统设计中，这种差异被视为问题，需要被‘解决’。但在我们的理念中，这种差异是资源，是机会。”
她切换图片，显示出她设计的光路系统：“我们设计了一套智能光学导流系统，通过可调节的镜面和折射板，将自然光精确引导到建筑内部的不同区域。上午，东侧的光线被引入中庭，在地面形成动态的光影图案；正午，顶部的天窗打开，直射光被打散成柔和的顶光；下午，西侧的光线透过镂空墙体，在走廊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日落的延伸。”
会场里响起轻微的议论声，有人点头，有人做笔记。
“但这只是开始。”程星懿提高了音量，“真正的创新在于，这套系统不仅仅是被动地接受光，而是主动地‘学习’和‘记忆’。”
她展示了智能控制系统的示意图：“通过传感器网络和人工智能算法，系统会记录全年不同时段的光线数据，学习最优的光路配置。一年后，它能够预测光线变化，提前调整镜面角度，实现真正的人与自然的对话。”
一个专家举手提问：“程设计师，这种智能系统的可靠性和维护成本如何？”
“问得好。”程星懿从容应对，“我们采用了冗余设计和模块化架构，关键部件都有备份。维护成本比传统遮光系统高15%，但节能效果提升40%，从全生命周期来看，总体成本更低。详细的成本效益分析在汇报材料第35页。”
专家翻阅材料，点头表示满意。
另一个记者提问：“这种设计理念很新颖，但有没有实际案例支撑？”
程星懿微笑道：“实际上，这种理念并非凭空而来。它源于我父亲程远先生毕生的研究——建筑如何捕捉和表达时间。虽然‘光之记忆’技术还未完全实现，但滨江项目的设计，是对这种理念的初步实践和致敬。”
她提到了父亲的名字，会场里顿时安静下来。程远在建筑界的声望，即使在十年后依然有影响力。
大屏幕上显示出父亲的一些手稿照片：“这些是我父亲留下的草图和研究笔记。可以看到，他在二十年前就提出了类似的概念，只是当时技术条件有限。今天，我们有机会将他的梦想变为现实。”
程星懿的声音有些哽咽，但她控制住了情绪：“滨江艺术中心不仅仅是一栋建筑，更是一座桥梁——连接过去与未来，连接自然与人造，连接光与影，连接记忆与现实。”
她结束了汇报，会场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从专家们的表情可以看出，她的设计理念得到了认可。
接下来的问答环节，程星懿应对自如。无论是技术细节、美学考量还是实施可行性，她都给出了专业而清晰的回答。林远川偶尔补充，两人的配合默契流畅。
汇报结束时，主持项目的副市长亲自走过来，与程星懿握手：“程设计师，你的理念给我们带来了新的思考。建筑不仅仅是功能容器，更是文化表达。期待看到滨江艺术中心成为城市的新名片。”
“谢谢市长肯定，我们一定努力。”程星懿礼貌回应。
人群逐渐散去，程星懿感到一阵虚脱般的放松。她做到了，在压力之下，在危险之中，她完成了专业使命。
林远川走过来，眼中满是赞许：“非常出色。程老师如果看到，一定会骄傲。”
“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程星懿真诚地说。
沈翊也走了过来，笑容灿烂：“你刚才在台上闪闪发光，我都看呆了。”
“谢谢你来支持。”程星懿微笑。
顾承砚从专家席走来，表情一如既往的冷静：“汇报很成功。新总部的概念设计，我更有信心了。”
“谢谢顾总。”程星懿礼貌回应。
然后她看见了沈清远。他站在不远处，没有立刻走近，只是远远地看着她，眼神复杂。当他最终走过来时，只说了一句话：
“你父亲会为你骄傲的。但请小心，舞台越大，阴影越深。”
说完，他转身离开，留下程星懿陷入沉思。
林远川安排的车已经等在会议中心外。程星懿上车前，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即将诞生她第一个重要作品的城市的天空。
阳光灿烂，万里无云，是个好天气。
但她知道，在明亮的光芒之下，阴影从未真正消失。
而她的道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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