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报会后的三天,程星懿的生活进入了一种紧张而有序的节奏。
白天,她在远川事务所完善滨江项目的施工图,与工程师们讨论技术细节。晚上,她回到陆辰的安全屋——在林远川的建议下,她暂时搬离了自己的公寓,直到查明监视者的真实意图。
安全屋成了她临时的家和工作室。客厅的餐桌被改造成工作台,摊满了图纸和资料。卧室的床头柜上,放着父亲和姐姐的合影,还有那本顾振华的日记。
陆辰每天下班后会过来,带来食物和日常用品。他的存在安静而有分寸,从不打扰她工作,但总是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一杯热茶,一句关心,或是一个专业建议。
“长期处于压力状态下,身体会分泌大量皮质醇,影响免疫系统和认知功能。”一天晚上,陆辰放下带来的晚餐,认真地说,“你必须学会主动放松,即使每天只有十五分钟。”
程星懿从图纸中抬起头,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我知道,但时间不够用。”
“时间不是挤出来的,是管理出来的。”陆辰打开餐盒,里面是营养均衡的三菜一汤,“先吃饭,然后我教你一个简单的呼吸放松法,只需要五分钟。”
他的语气温和但坚持,程星懿无法拒绝。事实上,她感激这种强制性的照顾——在所有人都关注她的专业能力时,陆辰关注的是她这个人本身。
晚餐后,陆辰真的教了她一个呼吸技巧:吸气四秒,屏息七秒,呼气八秒,重复五次。
“这能激活副交感神经系统,降低心率和血压。”他解释,“感到焦虑或压力大时,可以随时做。”
程星懿跟着练习,确实感到心跳平缓下来,紧绷的神经有所放松。
“谢谢你,陆辰。”她真诚地说,“不仅为这个,也为...所有事。”
陆辰微笑:“不用谢。作为医生,帮助人是我的职责。作为朋友...关心你是我的选择。”
“朋友”这个词让程星懿心中一暖。在这些复杂的关系中,陆辰给予的是一种简单而纯粹的连接,没有过去的包袱,没有利益的纠葛,只有当下的关心。
但平静总是短暂的。周四下午,程星懿收到了顾承砚律师发来的正式合同,以及顾承砚本人的消息:
“合同已发。另外,关于你父亲的研究,我查到了一些新线索。如果你有兴趣,周日下午三点,我的私人俱乐部见。”
几乎是同时,沈翊也发来消息:
“画展的灯光系统开始安装了,有几个技术问题需要你现场确认。另外...我父亲想再见你一面,说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而林远川的安排更直接——他派车来接程星懿,说需要紧急讨论滨江项目的预算调整。
三个人,三个邀请,三种可能。程星懿站在安全屋的窗前,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感到自己再次站在了十字路口。
她最终决定,先处理最紧急的——滨江项目。这是她的专业责任,也是她对父亲的承诺。
在远川事务所的会议室里,林远川解释了预算问题:“市政府要求削减10%的总预算,我们需要调整设计方案。”
程星懿迅速思考:“光影系统的核心部分不能削减,那会影响整体效果。但我们可以优化一些次要环节——比如减少智能镜面的数量,用部分固定镜面替代;简化控制系统的一些高级功能,保留核心算法。”
她调出设计图,现场进行计算和调整。林远川看着她专注工作的样子,眼神复杂。
工作告一段落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程星懿,”林远川突然开口,语气不同寻常的严肃,“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程星懿抬起头,预感到这不是关于工作的事。
“我查到了当年那个目击者的下落。”林远川的声音低沉,“他还活着,在一个小城市隐姓埋名生活。我的人找到了他,他说...愿意说出真相。”
程星懿的心脏狂跳:“什么真相?”
“他说,那天车祸现场,确实有第三个人。那个人在事故发生后第一时间到达现场,从程老师的车上拿走了什么东西,然后迅速离开。”林远川的表情凝重,“目击者当时吓坏了,没敢说。后来有人威胁他,他只好改口。”
“那个人是谁?”程星懿的声音颤抖。
“目击者描述的外貌特征...”林远川停顿了一下,“与沈清远吻合。”
会议室里陷入死寂。窗外的城市灯光闪烁,像无数只监视的眼睛。
“但这只是目击者的描述,没有直接证据。”林远川继续说,“而且,如果真的是沈清远,他为什么现在又来找你,表现得如此坦诚?”
程星懿想起父亲视频中的警告,想起沈清远复杂的表情,想起那句“你父亲会为你骄傲的”。
“也许他有苦衷,也许他想弥补。”她低声说。
“也许他在演戏。”林远川冷静地说,“程星懿,我知道你希望找到真相,但真相可能比你想象的更残酷。有时候,知道太多不一定是好事。”
程星懿看着他:“那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有权知道。”林远川的眼神真诚,“也因为...我不想看到你受到伤害。十年前,我失去了导师和未婚妻。十年后,我不想再失去...重要的人。”
他的话里有一种克制的深情,让程星懿感到心中一动。这些日子以来,林远川的关心和保护,早已超越了雇主对员工的范畴。
“谢谢您告诉我。”她最终说,“但我还是想见那个目击者,亲自听听他的说法。”
林远川点头:“我可以安排。但这周末不行,他需要时间做心理准备。下周怎么样?”
“好。”程星懿同意。
离开事务所时,林远川送她到车前:“注意安全。那些监视者虽然暂时退去,但不代表危险解除。”
“我知道。”程星懿上车,“谢谢您,林先生。”
“叫我远川吧。”他突然说,“在私下场合。毕竟,我们不仅是工作关系。”
程星懿微微一愣,然后点头:“好的,远川。”
这个称呼的改变,像一道微妙的边界被跨越。在车里,程星懿回想着林远川的眼神和话语,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
回到安全屋,陆辰已经等在那里,桌上放着温热的宵夜。
“今天怎么样?”他问,语气平常得像家人间的日常问候。
程星懿将林远川告诉她的目击者信息说了出来。陆辰安静地听完,然后说:
“你想去见那个目击者吗?”
“想。”程星懿坚定地说,“无论真相是什么,我需要知道。”
陆辰点头:“那我陪你去。作为心理医生,我可能能帮助他更完整地回忆,也能评估他证词的可信度。”
他的支持简单而直接,没有任何条件。程星懿感到心中一暖。
“谢谢。”她说,“但可能会有危险。”
“有准备的危险,比无知的危险更可控。”陆辰微笑,“而且,这是我的选择。”
那晚,程星懿失眠了。她躺在床上,脑海中回放着这些天的所有片段:父亲的视频警告,沈清远的复杂表情,林远川的保护,顾承砚的邀请,沈翊的热情,陆辰的关心...
还有那条神秘的警告短信,公寓外的监视者,暗流涌动的危险。
她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城市的夜景。万千灯火中,每一盏灯背后都有一个故事,一段人生。而她,程星懿,正在经历的故事,比大多数人都要复杂。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是一条新的短信,来自那个曾经警告过她的陌生号码:
“程小姐,小心你身边的人。不是所有人都像表面那样简单。真相往往藏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关心你的人”
程星懿盯着这条短信,感到一阵寒意。是谁在警告她?又是谁在监视她?
她回复:“你是谁?你知道什么?”
没有回应,像之前一样。
她走到工作台前,打开父亲的U盘,再次观看那段警告视频。父亲的面容在屏幕上显得焦虑而严肃:
“...不要轻易与沈清远合作,除非你能确定他是自由的。也不要完全相信任何人,包括林远川,包括你遇到的任何人...”
父亲的话像预言,又像诅咒。在这个复杂的局面中,她该相信谁?
她想起陆辰教她的呼吸放松法,开始练习。吸气四秒,屏息七秒,呼气八秒...五次循环后,她感到心跳平缓,思维清晰。
无论真相是什么,无论危险有多大,她都必须前进。
因为她不仅是程星懿,更是程远的女儿,是光的追寻者,是时间的记录者。
而光,只有在黑暗中才能展现真正的力量。
她做出了决定。
周末,她会分别见顾承砚和沈翊,听他们要说的话。
下周,她会去见那个目击者,直面可能的真相。
同时,她会继续推进滨江项目,完成父亲的设计理念。
至于那些警告和危险...她会小心,但不会退缩。
因为这是她的选择,她的道路,她的人生。
她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回复邮件。给顾承砚的回复:“周日下午三点,我会准时到。”
给沈翊的回复:“周六上午去画展场地解决技术问题。关于你父亲的见面,我需要考虑时间。”
给林远川的回复:“目击者的见面,请安排在下周。谢谢。”
最后,她给母亲打了个电话。
“妈,是我。”
“小懿啊,这么晚还没睡?工作不要太累。”母亲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
“我知道。妈,我最近在做一个很重要的项目,是爸爸当年想做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母亲轻声说:“你爸爸要是知道,一定很高兴。小懿,妈知道你不容易,但记住,无论做什么,安全第一。你爸爸...他就是太专注于工作,有时候忽略了危险。”
程星懿心中一紧:“妈,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关于爸爸出事前...”
母亲又沉默了,这次更长。然后她说:“有些事,等你回来,妈当面告诉你。电话里说不清。周末回来吗?”
“回。”程星懿承诺,“我带您喜欢的绿豆糕。”
挂断电话,程星懿感到母亲可能知道一些内情,一些她从未说出的秘密。
真相像一幅巨大的拼图,碎片散落在各处:父亲的研究,沈清远的角色,顾振华的日记,目击者的证词,母亲的记忆...
而她,正在一片片拾起,试图拼出完整的画面。
无论那画面多么残酷,她都会面对。
因为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阴影更加深重。
她走到窗前,看着东方渐亮的天空。黎明前的黑暗最深沉,但破晓也即将到来。
光终将战胜黑暗,真相终将浮出水面。
而她,程星懿,已经准备好迎接一切。
星辰之下,每个人都在寻找自己的光。
而她,不仅找到了光,更成为了光。
因为她知道,真正的光明不是没有阴影,而是在阴影中依然选择发光。
而她,正是那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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