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夜晚月光笼罩着一层迷雾,十月的气温像一盆兑了冰的水,慢慢的融,慢慢的降。

昏暗的路灯下,摩托车引擎的轰鸣,撕破了滨镇晚间的宁静。

“阿星抓紧点,这段上坡路颠的很。”李叔头也不回的大喊,许星星一手死死的抓着后座,一手还要护着她那个与周围一切格格不入的昂贵行李箱。这个久违的小名和自然的叮嘱,像一股暖流,冲散着她最后一点的明星架子。

“叔快到了没!手提不动了!”许星星闭上双眼,没心思思考其他事情,只求李叔再开快点。

李叔将车停稳,许星星一边道谢一边熟悉的从后座跳下来“叔你这车技越来越行啊,堪比那赛车手了。”李叔闻言转过头,一双眼睛清亮不带算计,古铜色的脸上布满了毫不掺假的笑容“出去这几年,嘴甜不少。”

许星星笑着从包内层掏出一块红色小布,层层揭开露出一对色泽温润挂着两小铃铛的银手镯。“叔这给宁崽的,保平安的。”李叔一看是银器,连忙摆手“这太贵重了,叔不能收。”

许星星不与他推辞将镯子塞他手里“您少来这套,咱两家关系还分这个?您不收下我可就生气啦。”

李叔爹妈走的早,在村里吃百家饭长大的,许星星阿婆心疼他这个没人疼的孩子,不仅叫他来家里吃饭还给他做衣服缝鞋子,心里都认定是自己孩子。就连工作都是阿婆帮他找,替他谋划带他去隔壁村里认师父学手艺。

李叔不好推辞,紧紧攥住镯子,他嘴角的皱纹舒展开,形成一个极为朴实的笑容“哎,那叔就替宁崽谢谢小姑了。”

阿婆家地势高,摩托车上不去,许星星将李叔送走,深吸一口气提着行李箱踏上几十级窄窄的青苔石阶,她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厚重木门,门板上的红漆早就掉落,露出原来的木头纹理。

进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熟悉的小石桌,月光照耀下石桌显得格外锃亮,厨房传来一阵熟悉的饭香,隐约听出阿爷阿婆拌嘴争吵的声音。

“你这倔驴,别来给我添乱了,快去看看锅里的南瓜糕好了没有,待会阿星回来就能吃上了。”不用猜指定是阿爷在厨房里帮倒忙。

阿爷和阿婆的感情可以用伉俪情深来形容,阿婆年轻时在镇上教书,有一次路上碰见歹人,被路过的阿爷相救,两人一见钟情,从此成为彼此一生的伴侣。

听见熟悉的争吵声,许星星站在门口,忍不住笑道:“阿爷又在厨房闯什么祸?”

“阿星回来啦?”阿婆从厨房里小跑出来,迎了上来“哎哟,咋瘦成这样了?”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像一杯热茶一点点渗进心里般温暖的捧住了她的脸,眼神像探测器一样巡视着。

阿爷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从她进门起,脸上的笑容便没有停过“你阿婆年轻时养猪可厉害了,让阿婆给你好好喂。”

一瞬间她又回到了那个他们永远放心不下,需要被喂养的小孩。

她什么也没有说将头靠在阿婆肩上,死死咬住下唇,哽咽僵在喉咙里,胸口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塞满了,让她一瞬间失去所有语言,只想让时间定格在这一刻。

用过晚饭后,许星星洗漱完躺在床上摸出那个已经关机一整天的手机,手机屏幕亮起,各种消息提示占据整个屏幕,无数个未接来电的提醒。

手指僵硬在屏幕上方,再三犹豫她还是给经纪人桃姐拨了个电话回去。

电话是秒接的“你还知道回电话?我还以为你死了!”许星星隔着电话能够感觉到对面此时的怒火。

那边还没说完就被她给打断“桃姐。”她一直压着的情绪,此刻轰然奔溃。“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现在很好。”她语气软下来,带一丝恳求“我休息会行吗,实在是撑不住了。”

桃姐那边沉默了许久“你有想过后果吗?”

她的嗓音轻声颤抖着,成串的泪珠沿着脸颊滑落“我赔…我都赔,违约金我算了,够赔的。”

“这是赔钱的事情吗?”电话那头的火气瞬间浇灭。

“我不知道我要怎么做,我做什么都是错的。”她像是一个在外面受委屈的小孩,不停向家长诉说“我没做那些事,不是我…”她缩了缩鼻子“我不想面对了,一切后果我自己承担,就当给我放会假,行吗桃姐?”

桃姐意识到她此刻的脆弱不堪,语气刻意缓慢“乖,别哭了。”声音愈发柔和“别人的话别往心里去。”

许星星没有说话,放任自己哭的像个小孩,桃姐也没有挂断,耐心听她诉说,偶尔轻声安慰几句。

当她哭到力竭,桃姐轻声说:“行,歇着吧,想待多久待多久,剩下的我帮你处理。”

电话挂掉,之前蹦的像弦一样的神经慢慢松下来,让她感觉无比的轻松。

“就先这样吧。”她对自己说。

起码能够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

第一缕天光,灰蒙蒙的,寒意沿着窗子偷偷渗进来。许星星又在固定时间醒来,看了看时间凌晨五点半,接着她又打开微博。

#许星星退圈

话题还在热搜排行榜前首。

【资源咖滚出娱乐圈!】

【听说,她被xxx包养,资源都是大佬给的】

【楼上那位详细说说,xxx是谁(好奇八卦脸)】

【她进剧组都是带资的,你看她戏份比女主还多呢,剧情都魔改了】

【我是她校友,她人品差得很,早些年还校园霸凌过我同学,都是她爸妈花钱摆平的。】

……

她滑动的着屏幕,她试图在脑海里跟每个“造谣者”交流:为什么?我们认识吗?你说的是我吗?

但没有答案,只有一片虚无的,充满恶意的黑暗。

她的思绪飘回那天晚上,因为不肯接受A市电视台林导的“潜规则”,对方放下狠话:“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身败名裂。”

在这之前也有疾风骤雨般的黑评,虽然猛烈但是只能微微打湿衣角,而眼前这一波像是混着冰雹的龙卷风,意图将她连根拔起,彻底埋葬。

她突然觉得好笑,她没有一丝犹豫,卸载-确认卸载,除了私人用的微信,通通卸载。

院子里传来阿爷打扫庭院的声响,老人家觉少,天刚亮便起床了,透过窗户看去,阿婆也已经在厨房里忙碌了。

“小点声老头子,阿星还在睡觉。”是奶奶的气声。

“晓得啦。”阿爷的回应短暂而低沉。

网络上,人们用最恶意的谣言编排她,试图定义她的价值。而在这里,她的价值,仅仅是两位老人用最轻声轻脚的呵护,维持在安详的睡梦里。

她没有立刻下楼,而是贪婪着享受着这份被小心翼翼爱着的时刻。

简单梳洗完,她站在镜子前审视着自己,杏眼大而圆润,笑起来时眼睛弯弯像两弧甜甜月牙,脸颊还会浮现淡淡的梨涡。她没有画全妆,简单的铺了层防晒,眉笔轻轻填补一下眉尾,选了支淡淡的裸粉色润唇膏。

尽管这里没有镜头对着她,但习惯改不掉,她喜欢把自己收拾的漂漂亮亮,这是她为自己建立的秩序。

“我家阿星怎么样都好看。”阿婆端着粥,倚靠在门边,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对上阿婆慈爱的目光,许星星笑道“那可不,都夸我长得像阿婆年轻时。”

底下传来阿爷的叫唤:“再不下来都凉了。”

院子的石桌上已经摆好清粥小菜,阿爷从粥盆里舀粥递给她,刚坐下阿婆就不停的给她夹菜,嘴里念叨着:“多吃点,外面东西没营养,吃多了都不健康。”

许星星小口吃着粥,听着阿爷阿婆聊着今天要去哪块地施肥,后山的板栗树是不是可以摘了。

她忽然感觉到,一种许久未曾降临的感受——幸福。

院门外传来李叔洪亮的嗓门:“许叔,开门!”

许星星闻声看去,只见李叔咧着大嘴笑,左脚拎着一只扯了皮毛的老母鸡,右肩背着半扇排骨。

阿爷快步走去,帮忙接过手里的东西,阿婆扬起手就往李叔胳膊上拍:“来就来还拿这么多东西。”

李叔也不恼,反而摸着胳膊傻笑:“这不阿星回来了吗,都瘦成干柴了,多吃点补补。”

那一下打的一点都不疼,更像是长辈对过于客气的晚辈一种独有的,表达亲近的方式。

阿婆瞪着他,语气里满是亲昵的责备“下次再这么见外,提这么多东西来,门都不给你开。”她嘴上凶着,眼里全是暖融融的笑意。

许星星看着这仗势忍不住笑了:“多谢李叔啦!”李叔放下东西,走向她跟前“阿星跟叔去赶集不?今天镇上赶集,叔给你买好吃的。”在他心里,她还是那个只会扯他衣角,找他要糖的小女娃。

他往前凑了凑,声音压低,说道:“叔今天开的三轮,不颠。”

她扬起脸,露出回家后第一个真正放松的笑容,声音清脆:“等我换双鞋!”

一切收拾妥当,许星星考虑一二还是戴了个口罩,虽然z镇发展落后,老龄化严重,年轻人大多都在外地,理智告诉她这里很安全,但情感上她还是不敢赌,她可以承受谩骂,但她不敢想象,那些恶毒的骚扰电话打给她阿爷阿婆,惊扰他们平静晚年的生活。

李叔利落的翻上车,拍了拍旁边的副驾驶:“这视野最好,叔带你游街去。”

许星星刚刚坐下,他便一脚油门,车子猛的像前一窜,发出巨大的“突突”声,整个车厢都在共振,她下意识的抓紧扶手,逗的李叔哈哈大笑:“还怕掉下去?”

这感觉确实和摩托车不一样,更牢稳、更高、视野更开阔,心里也稳当踏实些。

“叔,不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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