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人未到,声先至。

“蟑螂药老鼠药….”

“十元三件,卖完为止。”

“一分钱一分货,来的都是回头货。”

……

热闹的氛围如同一股暖流将许星星包裹住,摊位一个挨着一个,像是一条五彩斑斓的河流,没有尽头。街头卖蔬菜水果,街尾卖五花八门的生活用品。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交响曲。

滨镇的集市不是天天都有的,在这里时间不是用星期几来计算,而是用“逢五逢十”这样的日子来标记。

李叔停好车,一边小心翼翼的护着许星星在人海中穿梭,一边大声的说:“我记得你最爱吃那糖画。”许星星捧着李叔刚买的千层糕,嘴巴含糊道:“吃不下啦,咱慢慢逛,先不买了。”

她隔着口罩都能闻到那混合着香气的味道,她扒下口罩,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此时此刻,所有的烦恼,忧虑都在此击碎了。

突然一辆商务保姆车停了下来,走下几个挂着工作牌的年轻人,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为首的年轻人朝他们前面的摊子走了过来,从兜里掏出一包不平价的烟,利落的散了一圈:“老板打扰下!向您问个路,西村得往哪边走啊?我们过来这边拍电影的。”

老板有点耳背,没清楚他们说的什么地方。

烟递到李叔面前,许星星的呼吸瞬间停滞了,她下意识扣紧嘴里的口罩,视线看向远方。

他们是哪个剧组的?怎么会在这里?

不会认出我来吧?

不会是….

一时间无数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里浮现出来。

李叔本想给她们指路,看向旁边许星星瞬间僵滞的身体和下意识自我保护的动作,他猜想许星星不想被他们给认出来。他拉过她的手转身就走:“不知道,你问问其他人。”

直到走远,许星星才虚脱般松了口气,发现自己掌心全是冷汗。

李叔问道:“是你同事不?他们也是拍电影的。”

在他的认知里,拍电影的都是一个公司的人,里面的人自然都是同事,他有在电视上看到过许星星的电视,知道侄女在外面当大明星,每天都忙的很,但不知道她在网络上遭受的那些攻击。他猜想阿星突然回老家肯定是向公司请了长假的,被同事看见请假在外面玩影响不好,被老板知道了会训斥的。

许星星摇了摇头:“叔,不是说拍电影的就都是同事。”她顿了顿耐心的解释道:“这一行业里有很多很多人,分很多公司,很多剧组,还有很多人的。”

李叔挠挠头傻笑:“叔不懂你们这些,咱不熟就不搭理。”

从集市回来,三轮车后斗里装得满满当当的,除了自己家里吃的用的,还买了不少分给领居的。

到家后李叔纳闷:“买这么多吃的完吗?”

许星星弯腰低头整理车后的东西:“难得回一趟家,隔壁刘爷爷还有志伟叔他们平时没少照顾阿爷阿婆,我心里记着呢,正好买点东西,分给大家,也算是我的心意,还有那几件裙子我买给婶婶的,叔你回家记得带上。”

她说的话滴水不漏,情真意切,李叔立刻眉开眼笑:“替你婶婶谢过了,阿星懂事了,长大喽!”

他深感欣慰,觉得孩子长大了,更懂人情世故了。

许星星提着东西,挨家挨户的敲门。

“刘爷爷,刚集市买的水果,您尝尝味!”

“志伟叔,我记得您爱吃,还热乎着呢。”

“玉婶,刚买的排骨,您晚上煲汤喝。”

…..

她笑容甜美,语气亲热、仿佛只是一个归家探望长辈的小辈,每一份礼物都送到人家的心坎上。

邻居们又惊又喜,都留着她停下用个便饭再走,但在这一片和谐融洽的氛围下,她却有着自己的盘算。

每家每户最后句话,都假装不经意的随口一提:“哎,现在拍戏累的很嘞!难得请假回家啦,偷偷懒想清闲几天。要有人打听什么您只管说不知道。”

她这话是说给所有收礼物的领居听的。

她要用这些带着温度的礼物,堵住可能存在的悠悠众口,她要提前杜绝任何关于她行踪猜测和议论,用最传统的人情往来,为她自己构筑一道最坚固的信息防火墙。

接下来的几日,清晨她不再是被焦虑给惊醒而是被阿婆在厨房里锅碗瓢盆碰撞声自然清醒,午后跟着阿爷去菜地里溜达,去李叔家逗逗宁崽,听阿婆讲这些年她不知道的村里的八卦,晚上陪二姥用完饭在附近转悠,日子一天一天安稳。

外面的喧嚣,对她而言无关紧要。

……

秋雨总是来的毫无征兆,新闻联播刚响,雨声瞬间吞没了电视里的声音。

来的快,去的也快,一盏茶的功夫便渐渐消散。就在此时电视机里传出清晰的播报:“根据天文报道,预计下周六夜间,一年一度的猎户座流星雨将迎最大观赏期。”

许星星坐直了身子,轻轻的碰了碰阿爷:“有流星雨呢!”

阿爷勉强抬起眼皮,瞅了一眼屏幕,含糊道:“什么雨?明天又下雨啊?”话音未落,又低着头睡着了。

许星星:……

新闻结束,但她脑海里一直浮现那片璀璨的星空。

她决定要去看,还要好好的看!

不一会儿,她在网上购买了一架适合新手的天文望远镜。

快递到的那天,她向李叔借了辆车,z镇没有快递点,她只能去隔壁s镇拿。许星星笨拙又专注的将零件组装在自己的小阳台上,当她瞄准凑近目镜,迫不及待的对准夜空,却让她感到失望。

视野比想象的狭窄很多,即使调整角度也不是她想要的效果。

不行,她立刻将所有零件全部拆除,装进一个大背包里,然后又装了些爬山要用到的东西,悄咪咪的从家门口溜出去了。

她打着手电,鬼鬼祟祟的朝后山的小径走去,怕把阿爷阿婆吵醒担心她这么晚在外面。

月色照应在竹林里,远处的溪流隐隐约约传来潺潺的声音,这条山路她小时候走过无数次,轻车熟路的走到的山顶。

山不高,从山脚到山顶就算不经常走山路的也只要半小时就能走完。这座小山是她许家留下的祖产,山顶有一小亭,是阿爷年轻的时候在那里修的,她小时候经常跟朋友一起在上面玩耍,那会她只觉得这里风大,好玩。

夜风拂过她的脸颊,一种全新的感知模式被开启了,像疲劳过度后立马能够放松的愉悦,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受大自然的气息,抬头向上,整个星空像一盘精心布局的棋子,而她则像一位棋坛新苗想要探索棋盘的每一寸疆土。

这一刻网络上的纷争,恶意的揣测,虚无缥缈的名声显得那么无不足道,如同尘埃。

她迅速将望远镜组装好,小心翼翼地移动着镜筒,像是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世界瞬间被黑暗覆盖,她使劲眨眨眼,调整着焦距旋钮,眼前的黑暗只是变成了另外一片的模糊黑暗。

她抬起头,对照着手机上的app,试图通过那个不起眼的寻星镜去定位一颗亮星,可是什么都看不到,要么就是好不容易看到,主镜筒却依旧空洞的黑暗。

熟悉的挫折感涌上心头——就像刚刚她拍戏那会,找不到出戏的感觉,面对镜头的不知所措,一次次被导演喊咔的无力。

她折腾了将近三个小时,还是一无所获,看了眼时间,她把东西将东西收好,带着一身疲惫回家入睡。

第二天为了更好的观察,天黑之前就上山了,不甘心驱使着她继续尝试,她对着找到的资料、教程终于在天黑前调整好了大概,但是等到了天黑实际使用的时候,又是以惨败告终。

她把望远镜丢在山顶,但心里却把整片星空装进心里。原本她只是想凑个热闹,这两天的挫败感将她心里的不服输的情绪放大到了极致。她赌气研究到凌晨三点,头发都被挠成鸡窝,手指被螺丝磨红,却连最耀眼的星星都没找到。

许星星:我还不信邪,跟你碰上了!

第三天,夜幕降临前她已经最后校准完毕,加上前两天的经验,她抚摸着冰冷的镜筒,第一次感受到与这片星空建立了真实的连接,她激动的手都在颤抖,她看清了肉眼所见那个闪烁的白点,凑近目镜,一个极其锋利、稳定、散发着柔和的白的微小光盘。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一丝抖动扰乱眼前的景象,她维持这个姿势,久久没有动弹,外界的所有喧嚣,在这一刻都褪色远去,她的整个宇宙,仿佛只剩她和数亿之外这颗闪亮的恒星。

流星雨当天,她早早的交代了阿爷今晚要去看星星,让他们晚上不用管她。

她提前在网上找好了攻略,在流星雨开始前她需要弄好所有的准备工作,她熟练的架起三脚架,装上镜筒,俯身小心翼翼的调试。山野寂静,只有晚风吹过草叶的沙沙声。

就在此时,一阵清晰的脚步声从她身后的小径传了上来,她没有回头,专心的忙活手上的事情,她没多想以为是阿爷来陪她凑凑热闹,语气带着些亲昵的埋怨:“阿爷你咋来啦,这么黑您也不怕路滑,也不打个电话叫我下去接您。”

她一边说着一边回头,话音在她看清来人之后,戛然而止。

不是阿爷,他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她感觉到危险,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站在她身后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一身深色衣服,脸上带着一个白色口罩,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在暮色里显得格外深邃的眼睛。

“你是谁?怎么会这里?”她猛地站起身,下意识的往后一退,几乎是本能地做出了防卫状态,手里拿着刚捡的树枝指向他。

那男人显示也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遇到人,脚步立刻顿住,眼神在她脸上打量许久:“你是…许星星?”他准确的叫出她的名字“你别害怕,我没有恶意。”

说完,他抬手装下口罩,露出那张辨识度极高的脸,神情带着一丝始料未及的歉意。

“抱歉,”他的声音比荧幕里听到的更为低沉,在寂静的山野里显得格外清晰“没想到这里会有人,吓到你了?”

竟然是他?季以琛?

季以琛是圈内公认的下一个影帝,早些年凭借一部文艺电影一战成名,主演电影总票房破百亿,公认的票房金手指,票房与口碑双爆,出道至今零绯闻,全靠实力坐稳顶流位置。

许星星仍绷着背脊,愣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季老师?”

她用了圈内最常规,也最显生分的敬称。

他刻意保持着安全距离,用行动表达自己毫无恶意“是我,我在这附近拍戏”他用手指了指山下隐约的灯火,许星星望去正好是西村那块,想起了之前在集市偶遇的工作人员。“听说今晚会有流星雨想找个好地方观赏,无意打扰,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我家的地。”她绷着的背脊渐渐松弛下来,看向夜空“今晚夜色很美。”

季以琛看了眼她身后的齐全的设备:“装备挺专业,你对天文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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