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保和眼睁睁看着安倍晴明直坠而下落入海中,却束手无策没有丝毫办法。
看着那在安倍晴明落水后再无动静的海面,他面露悲哀痛苦的神色,自责大喊:“都怪我,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晴明你啊!”
他不顾四周一片狼藉,哀鸿遍野的景象,只麻木悲痛的跪在甲板上,就连海幽灵兜头浇下腥咸的海水也不闪躲理会。
在他人事不知之时,又有矶女试图缠上他,却被物部义江阻拦。
物部义江拦下矶女后,掉头就是重重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你还跪在这里悲伤?怎么对得起安倍晴明救下你这份情谊。”
纪保和的脸上顿时浮现出红肿的巴掌印,他恨恨的伸手自己又扇了自己几巴掌,才站起身,努力用他那低微的阴阳术自保。
物部义江再没功夫管他,而是下令让所有阴阳师和阴阳得业生弃船逃生,此时此刻,能逃出几个是几个了。
海坊主却并不打算给这一船人逃生的机会,它那接连伸出的人手不断的击打船体,和海幽灵一样想致使屋形船下沉。
它那诡异的双眼冒出疯狂的怨毒,嘶哑的声音也带着恨极的阴狠:“你们咒杀我的妻子,我要杀了你们!你们,统统去死,统统去死!”
铺天盖地的人手再度从它嘴里冒出,带着磅礴的妖鬼之力,将船上的阴阳师打翻在甲板上,有的甚至躲闪不及被掀飞撞上船舱,吐血重伤。
所有人都目眦欲裂的看着海坊主,却都后继无力,自认以至末路。
就在海坊主要继续下一轮攻击时,天际原本零散的星光忽然强盛至极,越过上弦月的清辉落在海面。
海面上有巨大的五星桔梗印快速凝成,有清越的男子吟咒声传来:“万象无极,诸星引渡。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五星桔梗印随念咒声升腾而起,带着浩瀚的星辰之力朝着海坊主急速而去,只一个瞬息,就将它淹没在了银芒之中,它甚至来不及惨呼,就随着澎湃的星光逸散消失。
随着主人入水的青龙倏地跃出水面,宽阔的脊背上面趴着一个神色苍白,看上去虚弱至极的人,赫然就是安倍晴明。
许是这一击耗尽了他全部的气力,只得由青龙带着他回到船上,物部义江和纪保和赶紧上前去扶。
其他阴阳师见最大的危机已经消失,纷纷强撑着最后一丝气力,将蜂拥而至的矶女和海幽灵退治,随后重新加固禁行结界。
一切结束后,所有人都横七竖八的仰倒在甲板上,不知道是谁先开口笑出声,带动了其他阴阳师也跟着笑起来,有些受伤的跟着笑起来时还不小心扯到伤口紧接着哎哟叫疼。
安倍晴明在物部义江和纪保和的帮助下,从青龙身上翻下来。
青龙隐去后,他才不紧不慢的喘了口气,重新召唤出式神天后替自己疗伤。
疗伤时,他趁众人不注意,悄悄地举起袖子,小声道:“星郁,谢谢你!我们现在已经没事了。”
藏身在袖子里的星郁微不可闻的回了一句话,但安倍晴明没有听清。
他低头想重新问一问,但在天后停止施展治愈术后,纪保和又凑上前来了。
纪保和很是愧悔的对安倍晴明说:“晴明,我差点就以为要失去你这个挚友了,都怪我阴阳术太弱,等我回平安京,一定回本家好好修习。”
安倍晴明并不在意这些,他一直视纪保和为挚友,从未因为纪保和的阴阳术低微而看轻过他。
星郁在袖子里听着,心里忍不住又开始好奇起来,原来后世公认的扶桑历史上最强的大阴阳师,也会有这样年少意气的时刻,做出为了挚友赴汤蹈火的行为啊!
不过,安倍晴明确实是一个极好极好的人,他在即将落水之际,都不忘先为藏身在他袖中的星郁撑起防御结界,他甚至没有先顾上自己。
难怪她只教了他一句引渡的咒语,诸星也肯借力帮他。
星郁收回思绪,听到纪保和还在说:“若是忠行大人知道了,一定会怨怪我,你和保宪可是他最中意的弟子。”
“师父他绝不会怪你,身为阴阳师,抵御退治妖鬼,这本就是我们应当肩负的责任。若有一日因此身归黄泉,便是我们求道得道,人世使命已尽。”安倍晴明说这话时,面色平静,仿佛他早已为此道牺牲而做好准备。
听他这话时,星郁心中猛烈一跳,忽然便想到了自己的师门。
在未来那个她所在的时代,诸神早已陨落,生灵万象踏入末法。
引星流的阵法早就失去了原本的用处,既无妖邪可收,也无堕神可诛,甚至许多时候引星流除了门下弟子之外无人知晓其存在。
可亘古遗留下来的传承,总需要有人去坚守,而这个人是她,也将会是师门的每一个人。
直到此时,她才隐约触到星苑为她们安排这场试炼的真正用意。
红尘炼心,不外如是。
纪保和听的哑然,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当上阴阳大属后需要承担什么责任,他被家族力量推着上位,从头到尾活的都像是家族的傀儡。
安倍晴明见纪保和不再说话,以为他后知后觉的终于感知到他自身的疲累,同他道了两句告别语就先回了船舱。
回到船舱时,已经是下半夜了,此刻海域中怨气正浓。
星郁本想提醒安倍晴明继续他们原本的计划,但此刻刚刚退治了海坊主,实在不是一个好时机。
安倍晴明念咒解了星郁的缩小符,他一边将自己的衣物铺在船舱里的甲板上,一边对星郁说:“今晚要委屈你暂时和我一个房间了。”说着示意星郁在榻上休息,而他自己将就着坐在铺了衣物的甲板上。
船上摇摇晃晃的,星郁躺在榻上有些睡不着,于是侧头看向旁边盘腿坐在甲板上,将头伏在矮桌上趴着睡着的安倍晴明。
她想了想,起身在船舱里找了件厚实一点的外衣,披在安倍晴明的身上。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才躺回榻上,闭上眼逐渐陷入熟睡。
睡梦里,那湿漉漉的寒意又开始将星郁席卷,她知道自己又陷入了那个绝望幽闭的梦境。
这次她除了水流和浮游生物的声音以外,她还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凄凉愤怒的质问:“为何舍我血肉于浩海?为何弃我枯骨于深渊?”
星郁有些头痛,怎么又是一个女鬼?她是捅了女妖鬼们的窝吗?
但她此刻在梦境里,没办法将自己吐槽诉之于口,只能被迫感受那个女鬼想让她感受到的情绪。
而这时,原本幽暗的梦境忽然一转。
星郁发现自己居然能睁开眼了,她站在海岸边,耀眼的阳光洒落在海水上,像是为海面渡了一层薄薄的金辉。
“明子,快些,他们答应让你上船了。”有男人粗糙的手在身后推她。
星郁原本想拂开推她的手,但是却发现梦境里的行为压根儿不受自己的控制。
她不由自主的张开嘴对那个男人说:“您别推我。”然后顺从的转身跟在那个年轻男人的身后。
在登船时,星郁终于从女人低头看台阶的动作中,在海面倒影上窥视到了这个叫明子的女人的长相。
她穿着庶民装束,长长的头发掩藏在市女笠下面。明子长的清秀可人,虽然比不上绝色的脂粉仙娘,也比不过清姬的美艳,但胜在气质清新质朴,另有一番纤弱纯净的美感。
星郁看到这里倒是明白了,这是那只叫明子的女鬼生前的经历,是她困在这片海域的原因。
于是她耐下性子,安静的在明子的身躯里看着。
明子遇到的情况和星郁一样,也是在只有一名女子时,船上人不允许她登船。
但是明子的丈夫善珍,不管不顾,硬是带着明子上了船。船家拗不过他,只得带上了明子。
在大船行驶途中,船上同路的人都不愿意搭理善珍和明子,认为他们犯了登船的禁忌,害怕离他们太近会被龙神迁怒。
虽然二人被同行的人孤立,但是善珍并不把旁人的目光放在心上,反而安慰心里因此深感忐忑的明子。
在丈夫的支持下,加上船行进了两天都没发生任何意外,明子渐渐也不再在意船上的人异样的目光,反而认为那个只有一名女子时不让登船的传说是无稽之谈。
然而,意外在第三天的黄昏之时降临。
那日的太阳刚一落下,天空突然布满了乌云,惊雷乍起,随着雷声下起了滂沱大雨,一时之间海上风浪大作。
船上的人,第一时间就想起了善珍和明子,斥责善珍不该带明子上船,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善珍和明子的举动引起了龙神震怒。
善珍忍不住争辩了几句,却被一个身形高壮的船客按住暴打,明子见到丈夫被打,赶紧上前阻止,却被船客一把推开,她被推倒在甲板上,捂着面痛哭出声。
船家见此心中不忍,于是出来说和,并且和船客们商量着往海里撒下祭品,希望以此平息事端。
众人纷纷将行李中可以作为祭品的东西,统统丢入海中,谁知风浪不仅没有平息,反而引来了海中的妖怪海坊主。
“都怪你!”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如果不是因为让你上船,又怎么会引起龙神的怒火,还引来了妖怪!”
“刚刚真该将你也丢下去,平息龙神的怒火!”
“对,将她丢下去,丢下去大家就能得救了!”
众人都在惊恐之中,也不知道是谁提出将明子丢下去,但当这个可怕的提议被人说出来后,没有一个人反对,所有人都将这个主意当作救命稻草。
明子的丈夫善珍,被打后也不敢再替她出头,甚至连站在她身边的勇气都没有。
她被群情激愤的众人推搡着到了船舷边,回过头绝望的看着自己的丈夫。
明子不明白,为何丈夫执意带她远行,却在这样的处境下不肯保护自己,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她哭泣着叫着善珍的名字,试图以柔弱可怜的姿态唤醒丈夫往日对她的情谊,她想要丈夫救下她。
但她的哀求毫无用处,善珍别过头,不敢面对明子哀求悲伤的双眼。
众人将她推搡到船边后,却都胆怯起来,谁都不愿意做这个推人下海的坏人。
于是众人的眼神都纷纷转到了善珍身上。
此刻惊雷又起,仿佛神明自天际传来滔天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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