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透乌云,透过破庙稀疏的屋顶,洒下点点斑驳,光与影的映照中,积厚的灰尘在光影中浮动,跳跃。
真是神奇,遇见了光的尘埃也仿佛会发光,就像流淌的金沙,变得令人喜爱。
他也会变得被人喜爱吗?
光影之间,清晰照亮一双异色的眼,一只眼碧波万顷,一只眼澄澈湛蓝。
只要他还有着这样一双异样的眼,他就永远是他人眼中的异类,他就永远只能遭受他人异样的眼神。
与他留着一半相同血液的兄弟们最大的爱好是放出他们的敖犬,看着他与狗抢食,看着他被狗追咬,而与他有着血缘关系的父亲对此视而不见,他厌恶他们恶劣的低级趣味,但也多亏如此,他活了下来。
午夜时分,夜深人静时,他也曾愤恨,也曾不甘,明明他也是他们的家人,为什么只有他受到这种待遇!真是可恶又可恨!总有一天,他也要他们像狗二一样在他的膝下摇尾乞怜,到时候,他们会后悔过去那样恶劣地对待自己,他们会乞求他的原谅,他们会向他道歉,他们会保证给他家人的待遇……
想着想着,眼泪直流,自己真是有够没出息,泪水模糊了双眼的视线,可在残破的铜镜映照中那双异样的眼却因为泪水变得光泽斑斓,是啊,只要着双眼还在,他就永远不幸福。
清脆的响声后,地上是碎裂的铜镜,碎裂的镜片将他的面孔分裂,却依旧完整而又清晰的映现出那双一蓝一绿的眼。
他捡起一片碎片,直指绿色的那只眼,只要轻轻一推,他就不再是不详的存在,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万籁俱寂间只有自己的一颗心在扑通跳动,一下又有一下,似是诉说对新生活的期待,又好似在说着对生活的不甘。
终于,在碎片触及眼球的霎那,他泄气的放下了手,人有碎片落地,发出一声寂寥的响。
天际雷霆炸响,接着是噼啪的雨声,遮掩了无声的呜咽。
他不甘心,他真的好不甘心,他没有做错过什么,他没有伤害过谁,他更没有期待过这样一双奇怪的眼睛,凭什么,委屈都要他来受,鲜血都要他来流!
如果这个世间无人来爱他,那么他就诅咒这个世界,所有人都死绝了才好。
可那鲜血流淌到他的脚底,他脚踏着鲜血一步一步跨过众人的尸体时,他却没有感到大仇得报的畅快,他用毕生最大力气狠狠揣着平日里欺压他的兄弟,无视他的亲人,可无论他怎么踹,怎样抽打,他们都没有丝毫反应。
滚烫的泪滴下,却温暖不了早已冰凉的尸体,只是和着那已经干涸的血一同风干。
罪魁祸首婀娜走来,他没有回头,只是望着天边的那一轮月色,那一天,月色很美,圆月如盘,是合家团圆的日子,他笑了,笑得开怀,笑得畅快。
他张开双臂,转过身,面向那手拿屠刀的魔鬼,带着今生最畅怀的笑意,大声道:“来,你杀了我吧!”
红艳的唇是沾染血色的唇,嫣然的笑语下吐露无情的话:“我为什么要杀你?”顿了顿,伴随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继续说道:“杀一个,没人爱的,可怜的孩子?”
他想反驳,大声地反驳,可话到了口中,却哽在了喉中,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只余一双喷火的眼,在月色中,格外鲜明。
“怎么,你还想要为他们报仇?为这群厌恶你,嘲弄你,漠视你的人,赔上性命?”紧接着,眉一扬,语一厉:“可惜,我不杀你,这世间便无人可杀你,你会活,你会一直活,你会一直一个人孤独的活,活在在这个没有人爱着你的世间!”
话语最后,是癫狂的笑意。
“活下去吧!拼命的活下去吧!在这个没有人爱你的世界里,拼命的苟活吧!”
月色下,可以清晰照见那双紫色眼睛里的癫狂,也可以清晰照见出自己无措的凄凉身影,他不甘的握起拳头,咬着牙沾着血说出每一个字。
“我、会、杀、你。”
“做得到,你就来啊!记住我的名号,我叫舐宴娘子,季莫离。可惜的是,你不仅没人爱,你也太过弱小,你杀不了任何人,你更保护不了任何人。”
说罢,就如同她无声来到应府一样,无声的化作一缕血光后消散而去。
只留下满院尸体堆积,以及一个无人爱的人,没有人爱他,甚至就连他自己也不爱自己,他是应辞年。
没有人为他取名,也没有人叫过他的名字,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出生在那一天,因为没有人在意他的出生,更没有人告诉他的生日,他将辞年作自己的名字,作自己的生辰,因为辞年的那一天,通明的灯火将世间照亮的如同白昼,整座人间都在庆祝,孩子们还可以收到家人的礼物,这是世间最美好的日子。
今夜月色很美,圆月如盘,是合家团圆的日子,也是这一夜,他失去了所有亲人,从此风月无依,天地莫容。
他是应辞年,生于一个举世欢庆,合家团圆时节。
那一天火树银花,歌舞升平,家人喜乐。
月色下的是尸体满园,月色下,是一条孤寂的影,支离破碎,凌乱不堪。
原来最终所有的愤恨,所有的不甘汇聚而成的是期望,是爱。
他是应辞年,活在一个众叛亲离,举世无依的世间,伶仃孤苦,形单影只。
从此,这世间,对他,只是无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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