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战火

秦桑亲自来接星佑,目的地是平民区。

车辆驶离A级基地那光鲜亮丽的核心区域,周遭的景致开始悄然变化。靠近基地的地带,摩天大楼拔地而起,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耀着冷冽的光芒,这里是异能者们的主要聚居区,秦桑的住所或许就隐藏其中某一栋。然而,随着车辆继续向城市边缘行驶,楼房的高度一层层地矮了下去,如同退潮后裸露的礁石。原本洁白的墙壁染上了风雨侵蚀的斑驳痕迹,越是深入,景象越是破败陈旧。倾斜的屋檐、剥落的墙皮、狭窄拥挤的街道,无不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与资源的匮乏。

阳光似乎也在这里变得吝啬起来,高楼投下的阴影笼罩着大片区域,只有零星的光斑艰难地穿透缝隙,洒在湿漉漉的地面上。那些被阳光充分照耀的、代表着希望与未来的新城,与这片阳光难以企及的、如同城市陈旧脉轮的旧区,形成了尖锐而残酷的对比。仿佛正是这些区域的衰败与沉默,默默供养着另一端的辉煌与新生。

看过新城区的整洁与活力,街边绿化带散发着草木的清新气息,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舒爽,令人心旷神怡。然而,一进入旧城区,空气中便弥漫着一种混杂着潮湿、油烟和淡淡腐朽的气味。

秦桑走在星佑身侧,他的步伐稳健,目光扫过周围的环境,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看,这边比起过去,确实是在向更好的方向发展。基础设施在改善,治安也在好转。但是,还不够,远远不够。与贵族区那些与生俱来的优渥与特权相比,这里的人们依旧生活在资源的边缘。我要的,从来不是施舍式的改善,而是真正的平等——让平民与贵族,站在同一片阳光下,享有相同的权利、机会与尊严!”

星佑跟随着他的脚步,感受着脚下略显凹凸不平的路面,忍不住问道:“你跟我说这些?是希望我加入你的阵营,一起去对抗贵族吗?”

秦桑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示意星佑上车,然后亲自驾驶,驶向了更深处、更破旧的贫民区。

“我不会强迫你加入任何阵营,”秦桑的声音在车内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清晰而坚定,“我只是向你展示我们为何而战,我们追求的使命究竟是什么。你可以看完皇天羽那边为你展示的繁华与便利之后,再做出你自己的决定。星佑,你是A级异能者,拥有选择的权利,没有人能强迫你。”

旧城区年久失修,但依旧挤满了为生存奔波的人们。并非他们不愿离开,而是条件优越的居所早已被分配给异能者及其家属,剩余的好地段则被贵族阶层牢牢掌控。他们只能蜷缩在这片被遗忘的角落,或者寄希望于家族中能诞生一位异能者,从而改变命运。然而,对于绝大多数普通家庭而言,诞生异能者的概率,渺茫得如同彩票中奖。

车辆最终在一间看起来相对宽敞的服装工厂前停下。这里是专门为异能者制作制服的地方,秦桑身上那件笔挺的普青色制服便出自于此。只是平日里非正式场合,他们很少穿着。

工厂内光线昏暗,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纤维尘埃,机器发出单调而持续的轰鸣。工人们埋首于各自的岗位,手指翻飞,正在为即将入职的新晋异能者们赶制制服。他们神情专注,汗水浸湿了额发,然而,辛苦劳作一个月所得的微薄薪水,或许还抵不上贵族宴会上随意开启的一瓶名酒。

但今天,工厂的气氛却格外凝重。往常见到秦桑到来,工人们总会露出淳朴的笑容,热情地打招呼。此刻,他们却大多低着头,手中的动作也慢了几分,目光躲闪间,流露出欲言又止的挣扎,那眼神深处,弥漫着一种难以化开的苦涩与悲戚。

就在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前方的办公室里踉跄着跑了出来。那是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女孩,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裙子,脸色苍白,眼眶红肿。她旁边跟着一位神色焦急、不停擦拭眼角的中年妇女。女孩在看到秦桑的瞬间,一直强忍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彻底崩溃。她像一只受惊的小鸟,猛地扑进秦桑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放声痛哭起来,瘦弱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秦桑被妹妹秦巧儿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一愣。在他的印象里,妹妹一向乖巧懂事,即便受了委屈也多是默默忍耐,何曾有过如此失控的时刻?他下意识地环住妹妹单薄的身子,那双惯于握紧武器、指挥若定的手,此刻却显得有些笨拙而轻柔地拍打着她的后背。他弯下腰,声音是星佑从未听过的温柔,仿佛生怕惊扰了怀中颤抖的幼兽:“巧儿,怎么了?告诉哥哥,出什么事了?”

这样流露出铁汉柔情的秦桑,与基地里那个冷峻果决的二队队长判若两人。或许,只有在至亲面前,再坚硬的盔甲也会卸下,露出内里最柔软的角落。

然而,女孩抽泣着、断断续续说出的那句话,却像一道九天惊雷,瞬间劈中了秦桑,让他从脚趾到发梢,一片冰凉。

“哥哥……爸爸,爸爸他……他死了!”

“……!”秦桑的身体猛地一僵,仿佛化作了石雕。他拍抚妹妹的手骤然停顿,指尖微微颤抖。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在瞬间的茫然与难以置信之后,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足以冻结空气的寒意所取代,深邃的瞳孔急剧收缩,如同暴风雪前夕死寂的冰原。

“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强行压抑着,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那压抑的力量更令人心悸。

……

他们的母亲在生下秦巧儿后便因体弱去世,是父亲秦父,既当爹又当妈,含辛茹苦地将他们兄妹二人拉扯长大。在秦桑尚未觉醒异能之前,他们住在更混乱的区域,时常有贵族家的纨绔子弟前来寻衅滋事,专挑像他们这样没有背景的平民孩子欺辱。秦父起初忙于生计,并未察觉,直到发现秦桑身上时常带伤,追问之下才知真相。那个一向温和的男人,第一次在他们面前流下了愧疚的泪水,声音哽咽:“是爸爸没用,对不起你们,也对不起你们死去的妈妈……”

盛怒之下,秦父找到了那几个贵族少年。对方虽出身显赫,却并非异能者,只是被家族娇纵得无法无天。秦父人高马大,常年劳作有一把力气,轻而易举便将那几个少年教训了一顿,为子女出了一口恶气。

然而,殴打贵族的后果是严重的。秦父早已预料,提前将秦桑和秦巧儿托付给信得过的邻居,打算独自承担所有报复。但秦父为人仗义豪爽,在街坊中颇有人望,许多人的孩子也曾受过那些贵族少年的欺负。听闻秦父出事,邻里们自发聚集起来,手持简陋的武器,与前来问罪的贵族仆从对峙。贵族虽势大,却也不愿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毕竟贵族与平民关系紧张是上层不愿看到的明面冲突,一旦引来异能者介入,对双方都没好处。最终,贵族方面只能悻悻放下狠话,暂时退去。

为避免连累工友邻里,秦父毅然变卖了微薄的家产,带着一双儿女搬迁。然而,有贵族的暗中打压,秦父很难找到像样的工作,最艰难时,一家人甚至需要依靠旧日亲朋偷偷接济才能勉强度日。秦桑永远记得那个深夜,他起夜时经过父亲房门,从虚掩的门缝中看到,昏黄的灯光下,父亲佝偻着背,正一笔一划地在一个破旧的本子上记录着谁家送来了米,谁家借给了油。算清楚后,这个在他们面前永远如山般可靠、笑容爽朗的男人,竟无声地流下了两行清泪。他用粗糙的手背狠狠抹去眼泪,从怀里珍重地掏出一张泛黄卷边的小照片——那是他们母亲的遗照,对着照片低声倾诉着生活的艰辛与对妻子的思念……

门外的秦桑,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与愤怒交织,几乎让他窒息。那一刻,他对那些视平民如草芥的贵族,产生了刻骨铭心的仇恨。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变得强大,一定要让家人过上再也不用看人脸色、再也不用担惊受怕的好日子!

为了远离是非,秦父几乎耗尽了所有,才终于在A级基地城区最边缘、最破败的角落,租下了一间狭小却勉强可称之为“家”的屋子。

这里靠近异能者活动区域,治安相对较好。A级异能者地位尊崇,自重身份,不屑于欺凌平民;加之高层有意维持表面和谐,明面上要求平等对待,秦家在这里总算过上了一段相对平静的日子。异能者之间切磋、执行任务,衣物破损是常事。秦父想起了亡妻曾教给他的裁缝手艺,便支起一个小摊,专门为路过的异能者缝补衣物。虽然赚不了大钱,但凭借精湛的手艺和公道的价格,倒也足够养活两个孩子,支撑起这个小小的家。

彼时,秦桑的个子快要赶上父亲了,可在他心中,父亲依旧像泰山般伟岸,用并不宽阔的肩膀,为他们挡住了外界的风风雨雨。秦父总是面上带着轻松的笑,抚摸着秦巧儿的头,对秦桑说:“放心,小摊生意还不错,最近又有几位异能者大人找我定做衣服呢!我们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年幼的秦巧儿仰望着父亲,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然而,平静并未持续太久。一天,秦桑在上学路上,再次遇见了童年时那个带头欺辱他的贵族少年。

对方带着几个跟班,拦住了他的去路,脸上挂着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嚣张笑容:“哟!我说怎么这些年都找不到你这只小老鼠,原来是躲到这边来了?瞧瞧你身上这破布烂衫,该不会又是你那裁缝老爹的手笔吧?哼,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居然妄想给尊贵的A级异能者做衣服?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异想天开!”那贵族少年显然对当年因秦父之事受家族责罚耿耿于怀,虽被勒令不准再明目张胆招惹平民,但在这监管相对松懈的边缘地带,他恶念又起,认为只要做得隐秘,家族自然能像过去无数次那样为他摆平。

听着对方如此侮辱自己敬重的父亲,秦桑的拳头瞬间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骨节因用力而泛白。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他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与对方拼命。然而,父亲当年被打压得几乎喘不过气、一家人颠沛流离的画面猛地闪过脑海,那沉重的代价像一盆冷水,浇熄了他冲动的火焰。他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口中弥漫开淡淡的铁锈味,最终,他深深地低下头,避开对方挑衅的目光,一言不发,侧身从他们身边快步离开,将那些刺耳的嘲笑与辱骂狠狠甩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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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佑
连载中名为落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