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鸭舌帽取下，郭加把帽沿当成扇子扇着。
六月底中午的太阳已经相当毒辣，更别说昨晚宿醉的恶心感还不时涌上心头。没站一会，他就感到了一阵眩晕。
那女孩怎么还不出来，结业仪式已经结束了吧。
这是郭加连续第三天来到安县一中的门口，只不过前两次是在晚上——今天是学期最后一天，学生领取成绩，参加完仪式就要开始放暑假了。
郭加的职业是报社的记者，当然，那只是对外的说法，他真正服务的对象是某些身居高位的人。
就在前阵子，某市被爆出贪腐吃回扣的丑闻，到目前为止已经有数十人落网。
这些一切都源于论坛上的一篇匿名帖子。帖子详细地张贴了交易的转账记录，而这些记录都指向某个招标负责人。
事情曝光后，首当其冲地，这位负责人被捕，随后又牵连出许多人，现在，某些大人物已经坐不住了。
发帖者是什么身份？他又是怎么获得这些记录的？他手里还有其他料吗？最重要的是，他接下来还打算做什么？
这些事情一天不搞清楚，某些人就一天都无法安然入睡。
郭加就是为了调查这些而被外派出来。
帖子中的证据全部都是那位招标负责人的账目，因此郭加断定泄露源头必定出自于他的周围。详细调查后，他发现其前妻不久前被害去世，凶手虽然已经落网，但警方那边审讯似乎出现了困难，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移交法院。
就在这时，郭加注意到了，身处父母双亲均出现重大意外的悲剧中心，已与孤儿无异的那个女孩。
小学六年级，刚满12岁就获得了计算机大赛的亚军，曾被誉为神童的女儿。
自从六月初母亲去世后，她身边似乎就发生了一系列的悲剧。
但就如同风暴眼一样，明明周围已经满目疮痍了，她本人似乎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本该在下学期转学去往外地的她，也因为她爸突然出事而取消了。
常年的调查经验而磨练出的嗅觉告诉郭加，这个女孩一定知道些什么。
于是他来到安县，经过连续两天的监视观察，到目前为止还是一无所获。今天，他打算与她直接接触看看。
继续等了一会，就在郭加感到快要中暑时，校门口终于出现了短发少女的身影。
郭加赶忙快步向她走去。
他走草坪抄近道，赶在了她的前面：“是冯蕙芃同学吗？”
与短发少女同行的还有另一个女孩，她似乎被吓了一跳，缩到了冯蕙芃的身后。
冯蕙芃面无表情的看向他。
很难想象，这表情属于一个14岁的女孩，饶是郭加见多识广心里也不由得暗自感叹。
“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吧，我是报社记者。”他拿出名片递给对面的女孩。
冯蕙芃眼神掠过名片，又继续往前走去。
“冯蕙芃同学，请留步，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郭加也不在意，跟在后面。
冯蕙芃仿佛没听见似的向前走着，另一个女孩紧紧跟着她。
“哦，不好意思，忘了，从今天起该叫你冯海芃了吧？刚才我才跟爷爷奶奶聊过了哦，老人看上去很有精神真不错，毕竟刚发生了那种事嘛。”
女孩仍然头也不回地走着。
“我只想问问跟你爸爸有关的事，你最后一次联系他是什么时候？”
没有反应，郭加快步赶到她前面：“一般多久和爸爸联系一次？跟叔叔聊聊好吗？放心，叔叔不会到处乱说的。”
冯海芃看了他一眼，又往前走去。
郭加见状想伸手拉住她，但没想到另外一个女孩挡在了他的面前。
女孩刘海很长，看上去有些畏缩，却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请…请不要再纠缠蕙…海芃了。”
冯海芃停下脚步：“不用理他，宋菱。”
“叔叔只想知道一些你爸爸的事，聊聊又不会怎样，不然，”郭加从挎包里取出准备好的扩音器，“我只好每天在楼下喊话直到你同意了，会吵到邻居，其实我也不愿意，但我真的就只想问几个问题，好吗？”
冯海芃盯着他看了一会，“明天。”
“没问题，也要叫上爷爷奶奶哦。”郭加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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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天完全黑下来，郭加出了宾馆，往河边走去。
今天与目标成功建立了联系，剩下的就是能从她嘴里套出多少情报了。
他有预感这过程会很困难，那个女孩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但他心里对整个事件已经有了比较清晰的推论。
母亲去世，但父亲已经再婚，不仅如此还有了一个孩子，自己去了那个家里只会感到不自在。
那还不如留在安县，父亲的那些烂事，干脆由我抖出去。
这件事具体是如何达成的，郭加不清楚。但她爸每月都会给她打赡养费，从那个银行账户出发，对于精通电脑的她来说，能查出多少事情，郭加都不会感到奇怪。
边走边思考，不知不觉中已经来到了教职工小区门口。这附近本来就没什么人，入了夜，就更显得空荡荡了。
他轻声来到小区门旁，旁边的墙上攀沿缠绕着许多藤蔓。
从一个藤蔓上他取下了一串黑色物体。
这是用于监视的小型摄像头，由一个积层电池和微型镜头组成，非常小巧，便于隐蔽。
他从镜头上取下内存卡，同时换上新的，再把镜头放回原处。
能拍到什么人出入，他原本是这么希望的，但现在似乎是不太可能了，整件事情应该只有那女孩一人参与。
收集好证据，报告给上面，应该能得到一大笔‘津贴‘。
至于那女孩会发生什么，郭加只能在心里为她默默祈祷——虽然他认为那些人不会放过她。
这么一想心里就轻松许多，今晚也去那家酒吧来几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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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在那的那个？”
“对，那个小个子。”
隐隐约约地，郭加听到不远处飘来几声对话。
他想将头抬起，但身体完全不听使唤。每次喝多了的第二天早上都是这样，虽然精神上好像醒了，但□□好像已经分离了一般，只想永远沉睡下去。
周围响起脚步声，最后在他身边停下。
肩膀被人推了推，有人好像在对他说话：“喂，醒醒。”
他含糊咕哝了一句，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旁边传来叹气声，忽然他感觉脖子一凉，有什么东西倒在了他脖上。
突然的刺激让他猛地睁眼站了起来，然而宿醉的眩晕感又瞬间袭来，他一个趔趄就要向后倒去，这时有人稳稳搀住他的胳膊，将他扶了起来。
他靠着吧台，眼前天旋地转了好一会，才逐渐看清了眼前。
面前站着一男一女，都穿着警服，看上去像是片警。
“错不了，应该就是这个人。”男警员打量着郭加。
什么意思？郭加捂着头。
“嗯，同志，麻烦出示一下身份证。”另一个女警员说道。
用胳膊撑着吧台，郭加用另一只手拿出钱包，抽出身份证递给对面。
女警接过证件：“郭加，外地人啊。”，她接着拿出笔记本在上面写着什么。
“请问，出了什么事吗？”郭加努力吐出一句话。
“哥们，喝够多啊。”男警员看他摇摇晃晃就在一旁扶住了他。
自己喝再多也不管你们的事，郭加心里想。
“看你这样子，昨晚的事还记得吗？”
昨晚的事？昨晚工作结束后，自己又来这个酒吧想喝几杯。第一天来安县，他就发现了这个酒吧，酒不贵环境又好，这几天他天天都来。
明天还要和冯海芃见面，本来只想意思意思，但后面来了一群大学生，聊的开心，就多喝了点。
说实话，后半夜的事，他完全记不得了。
见郭加不说话，两位警察对视一眼，“跟我们来一下吧，同志。”
“去哪？”
没有回答，男警察只是搀着他走。
进了酒吧后台，两位警察带他来到一个房间内。房间内放着两个显示器，上面好像是监控画面。
男警员把他按在屏幕前的椅子坐下。
郭加对这一切完全摸不着头脑，“到底有什么事？”
女警员点了几下鼠标，男警员示意他看着屏幕。
一段监控似乎是被调了出来。上面显示的时间是今天凌晨一点，地点应该是在酒吧厕所面前。
黑白画面上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矮个男人进了女厕所。
郭加瞪大了眼睛，那个男人分明就是他自己，短袖牛仔裤白鞋，还有挂在脖子上的相机套！
“这…”郭加顿时完全清醒了过来。
男警员拍了拍他肩膀：“这事有印象吗？”
郭加连忙摇了摇头。
“本来，喝多了进错厕所，里面又没人，批评教育一下就行，但今早，打扫的阿姨在厕所挂画上发现了这个。”男警员拿出一个袋子，扔在了桌子上。
郭加定睛看去，袋子里赫然装着他放在冯海芃小区门口的摄像头。
他的心沉了下去。
“这是你的吗？”两位警察紧紧盯着他。
郭加没有回话。
“不说话？也行，那就回去采指纹吧。”
“慢着，是我的，那是我的。”郭加站了起来。
他知道，关于冯海芃他看错了不少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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