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六年秋,青钟城外。
白色的衣袍被一把长剑贯穿,上面布满了星星点点的血迹,下一刻长剑抽出,林祯猛然吐出一口鲜血,墨花月白剑插入地面,勉强支撑起他重伤的身体。
“景珩!”一阵凄厉的声音直穿夜色。
林祯面色惨白,修长如玉的指尖捂着伤口处,血迹很快浸染他了的衣衫。他不可置信的转身看着面前的人,那是他的手下,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同伴。
此刻那人面无表情的将长剑直直贯穿他后背。
不过片刻,一袭红衣的沈星身若鬼魅般快速杀来,竹烟槐雨剑将那个叛徒斩杀数剑,他满身戾气的红瞳冰冷的看着剑下一分为二的尸体。
林祯微皱着眉头,轻喊着:“子若。”
这声响唤回了沈星的理智,只见林祯清瘦的身形半躬着,那双漂亮的瞳孔上面满是痛苦,失血过多导致他的脸色异常苍白。沈星呼吸一窒,他快速摸出几粒药丸,喂给林祯。
“城外百姓救回来了吗?”林祯忍着巨大的痛意,问着沈星。
“救回来了,来犯东嗪人已尽数斩杀。”
闻言,林祯轻咳了几下:“那就好。回城后,清点城内叛徒。”
衣衫上面的血迹越来越多,沈星直接打横抱起林祯:“我带你回去。”
元和六年秋。一场火烧干了过冬的粮草,随即厮杀过来的别国他族毁掉了这旷世的平静。
此时元和分七州二十八郡,玉京、甫平、昆永、北陵、关平、西县、许城等七州。
苗疆则属于昆永,地处东方偏远山地,西接下梁,东临昆西,南面有青钟接壤,自身北面又有天堑与外界隔开,地势险峻,因此这里的人鲜少外出。
自上个皇帝收复此地后,受封苗疆城主为郡主,并考虑到地形问题,特许这里三年一朝拜,至此苗疆归属元和。
按理说坐拥如此之地,本该安居才是。可惜好景不长,元和三年东嗪屡次来犯昆西城,苗疆作为临属地,昆西向其求助。苗疆白郡主不忍百姓受苦,派兵去解昆西之围。
然而两地百姓鲜少经历过战乱,不敌东嗪人的狼子野心,在坚守数日之后终于等来了大将军林祯相救,后林祯不辱君命逼退东嗪,保住了昆西城。
这之后东嗪虽暂退,但仍是有周遭小国不时侵犯,林祯暂无他法,便一直留在了昆西城。
元和四年,东嗪势强,偶然得能人异士相助,围攻下梁。下梁本就弹丸之地,而援军又远在千里之外,中间还被山岭阻碍导致救援无法及时赶到,此时下梁危。
在城破的前一天,下梁城主带着百姓投奔隔壁青钟城。
天亮后,下梁城沦陷,城中空无一人。
占领下梁城后,东嗪仍是不满足于此,打算进一步围攻青钟,而此时位于昆西城的林祯也已赶到青钟。
援军来了!有了军心所在,将士们士气高涨,合力击退东嗪人。
百姓们经过连年战乱早已苦不堪言,现下无力去收复下梁,林祯便上书留在了青钟休养生息,以便后续图谋收复失地、抵御别国来犯。
此时在位的是元熙帝,元熙帝力压臣子们非议,准许林祯留在青钟。
元和六年,期间东嗪人不时挑起大大小小战乱百余场,但都未能讨到好处,皆被林祯击退。
东嗪带兵的将军叫木阙,传闻是近百年东嗪第一勇士,然而几年下去无一建树,惹得东嗪帝皇不满,不断施压木阙夺取元和。木阙自己也恼怒万分,东嗪人无不痛恨林祯,想尽各种办法暗杀林祯,但都一一失败了。
元和六年秋,木阙得一位谋士献计,进攻青钟城的路上,派另一小队抄小路走天堑要塞欲要拿下苗疆,天堑那边平日少有人在,一时间竟无一人发现东嗪军队,等到东嗪军队到来时,苗疆已危矣。
“城主!东嗪人杀过来!”
苗疆白郡主悲戚的望着四周滚滚的浓烟,眼中全然是恨意:“杀,誓死守卫城中百姓。”
此时苗疆势单力薄,苗疆郡主带兵抵抗,最后以身殉城。
苗疆郡主染血倒下的身影刺痛着角落里藏着的少年,那少年嘴里塞着布条,手脚皆被布条捆绑住,他被父亲藏在了这里,他眼泪一直往下掉,浑身颤抖不已,巨大的悲痛使得他猛然吐血。
也不知哭了多久,少年晕了过去,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服侍他的是之前的小厮,见他醒来后赶紧上前询问:“少主可有不适。”
被唤作少主的人猛然盯着他,激动的开口:“寻!你还活着,他们呢,别人呢,我父亲呢!”
那边听着这一连串问话,不免低下头,看了看手上缠满的布条,艰难的说着:“死了,城破了,活着的人不足十余人,那天是林将军强行救下了我们。”
寻再抬头时看到的便是满脸泪痕的少主。
他心疼的安抚着:“少主,你要振作起来,匡扶苗疆只能靠你了”。
“不在了,都不在了”,白予眼中全是悲痛。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白予愣愣的看了眼寻,随即视线望着窗外。他起身向外面走去,外面一片狼藉,只门前零星站着还活着的苗疆人。他们互相无言,良久的静默后,白予看到了那个人。
刚处理完敌人的林祯还穿着那血迹斑斑的战袍,听闻小郡主醒了,他来不及换便急匆匆赶来安抚小郡主。
白予看到那血迹又想到同乡死在自己面前的身影,眸子里全然恼怒,怒急攻心下竟是生生吐了血。
旁边的寻眼疾手快上前扶住白予,却不小心踉跄了几步。
林祯眸色不明的看了他一眼,脱下自己染血的衣袍给旁边副将,自己则上前看望小郡主。
林祯哑然开口道:“来犯东嗪人已尽数斩杀,小郡主安息”。
“为什么这么晚才来”。
良久后林祯听到他的质问,然而他无法直言。当时青钟城也在遭受敌袭,自己在青钟城这边,暂时赶不过去。林祯想了想,不能这样说,可能在小郡主眼中自己选了青钟城放弃了他们。
林祯任由小郡主指责的目光看着自己:“小郡主,郡主他们还等你安葬。”
这些天,林祯帮助白予他们把郡主以及无辜百姓安葬,立了牌位。
耽搁数日后,林祯把带来的人全都留在了苗疆,帮助他们重建故土,自己则只身返回青钟城。
这日,白予安静守着祠堂,突然门被推开,那人上前递给白予一张字条:“少主,我找到了这个”。
白予看着来人,是坷,寻的弟弟。他看着坷慌乱的模样,疑惑的打开纸条,随即手上青筋暴起。
只见上面俨然写着,“秋三月,我军将进攻苗疆,林将军切勿阻拦。落笔木阙”。
“林祯!”白予死死地攥紧手上的字条,目眦欲裂的盯着前方。
白予却突然笑了:“咳咳,难怪我问你为何来迟却不答,咳咳,原来一切都是你们的谋划。”巨大的悲伤不容他在多想什么,只留下无边的恨意。
“所以留下的这些人也是来看管我们的是吗,哈哈哈怎么会有你这么狠心的人”。
“坷,把残存的人带来,我有事要讲。”白予疯魔的盯着他,语气散寒。
片刻,人全部聚集在祠堂,白予告知了他们这件事,所有人都愤愤不已,唯有寻担忧的看着他:“会不会是误会”。
此言一出便被不少人围攻,见白予听不进去任何话了,寻只好退居一旁缄默不言。
“我要进京状告林祯通敌叛国,你们可要一同前往。”白予看着他们说道。
“自是要同少主一起的”。
开城门!
臣有本要奏。
元熙帝听闻小郡主要状告林祯,便让大监把他带到议事厅,他看着那个字条眼神晦涩不明,耳边小郡主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林祯谋逆。
“你可知诬陷朝廷命官可是要下狱的”,皇帝悠悠地说着。
“臣所言皆实”,白予看着他坚定的说着。
既如此,那便查吧,元熙帝想,林祯也几年未归了,是该回来了。便下旨让大将军林祯回京,并命骠骑将军王阜前去青钟暂代林祯职位。
翌日,朝堂上,大殿一片寂静,大臣们齐齐跪下,为首那位不时看向皇位上的人,欲言又止。
“你们说这信是假的,人也是假的?”元熙帝面色愠怒的发问,手上用力捏着泛黄的牛皮纸。
下面大臣们齐声说着:“皇上三思”,便低下了头。
此时元熙帝旁边那位衣着苗疆样式的少年轻笑着,是清脆悦耳的,只可惜说出来的话却:“现在人证物证皆在,众大臣是要包庇不成?”
“凡是证据皆可造假,君可记当年徐家一案,徐国公满门忠烈却因小人陷害而不得善终,难道你想造成第二个徐家不成。此事还是要等林将军回来在做定夺,陛下三思啊,切勿寒了忠臣的心。”大理寺卿长廷说完后便低头请命。
“我苗疆白家因他林祯叛逃落得个被屠杀的下场,难道也是假?”白予恶狠狠地看着那人几度哽咽的反驳回去。
“白予”。见下面情形又要吵起来了,元熙帝出声制止道:“此事会给你们苗疆一个交代的。”
言罢元熙帝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面色烦闷的看着下面吵吵闹闹的几人。
元熙帝招来身旁研磨的小太监,问道:“林祯可还有几天到建安。”
小太监低声道:“约莫十日便能回来。"
元熙帝看着眼前的圣旨若有所思,写下几个字后便让小太监收了起来。
一旁太监询问道:“可是要传召给哪位?”
元熙帝看了眼刚写的字,摇头不答,还不是时候。太监便心领神会,给元熙帝倒茶水去了。
上面的小插曲自然被人看到了,一旁的白予面色阴沉,像是小狼崽一样,如果不是元熙帝在这,恐怕他就要扑上去把人扒层皮。
“此事尚不知真假,林将军是为平复叛贼而去,如今前线战事吃紧,倘若真如你所说,林将军岂不是早早投降了,东嗪还在打什么。”平时寡言的大司空此刻也被气的不轻。
“荒唐,太过于荒唐了!”
“话是这样说,人都死光了,仅剩这几人你们又不信,林大人果真是收买的好人心”,也有人冷嘲热讽道。
又过了一个时辰,讨论亦是无果,元熙帝烦闷的摆了摆手,身旁的太监见状宣布退朝。
大臣们皆是无言,面面相觑,为首那位丞相叹息着离开了。其他还想说些什么的人也只能就此作罢,陆续散了。
“丞相留步,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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