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闫回头便看见刚刚大厅上欲言又止的司马太尉。
丞相见来人面色凝重、气息慌乱,似是一路追赶过来,不免也正襟起来,拱手问道:“太尉有何事?”
严璋哽咽一下,便调整仪态,急切的说道:“大人今日之事如何看,圣上并没有说如何处罚林祯,但言外之意已是生了嫌隙”。
还未说完便被李闫打断,“太尉慎言,若不嫌弃不妨过府一叙。”李闫看着面前老态龙钟的人微微叹息。
“那就多有打扰了。”严璋这才发觉周围多有人路过,不免暗骂自己真是急昏了头。
严璋跟着上了丞相府的马车,一路上都在盘算今日之事,只见李闫闭目着,似乎在思索什么,他也不敢妄图打扰了,静待马车回府。
下了车,严璋便被幕僚带进了议事书房,透过门帘却看到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那是个俊俏的少年,束着马尾,似是弱冠之年,身形却又极高。红衣猎猎似骄阳,让人难以忽视,他白皙的脸上棱角分明,气宇轩昂,走近了看,方发觉那人竟是红瞳。
严璋瞪大了眼睛,语气有些不易察觉的微颤:“沈星?你怎么在这,你的眼睛?”
太过于惊讶,导致严璋顾不得礼仪,甚至直接上手扯着沈星胳膊,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人,他记忆中的沈星以前分明是褐曈。
而且沈星此时不应该在林祯那边吗?他脑子嗡的一声乱响,该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不等严璋再胡思乱想,李闫便进了门,对着严璋颔首道:“大人请坐。今日聚集在此地是为商议林将军一事,我想严大人肯定也是很想知道内情,于是叫了沈大人一起。对了严大人,沈大人是悄悄前来送信的,还望大人勿透露行踪”。
严璋木讷的点了点头,随即注意力全放在了沈星身上。
沈星他曾见过的,在林府、在几年前,或许更早。印象中沈星以前性格最是欢脱,然而眼前的人却一股肃寒气息,即使是红衣也不能让他鲜活一样,说不心疼是假的,毕竟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
“林将军受伤,前线粮草被劫,我军出了叛徒,往建安递的书信迟迟未到,将军特派我来查看情况。”沈星修长的指尖捻了捻穗子,红瞳看着桌子上的信,语气森寒。
沈星本想随将军出战的。可是,他想到林祯说:“子若,如今我能用的人只有你了。”
沈星第一次见林祯那么虚弱,血染的衣衫刺痛着他的神经,那人声音沙哑,他便再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林祯受伤了?严重否?书信确实从未收到过,倒是讹传却一直就有。”李闫道。
“现在看来是内部或许也出了叛徒。”
“细想下来这件事有诸多之疑点,苗疆莫名其妙被屠,使臣消息尚未传来,接着便是自称苗疆少主的人说林祯成了谋逆反贼?只留下几余人便挡住了悠悠众口,想要拉林祯下水一样,林祯是断然不会叛主,等林祯回来,唯一的受益者只会是。”
如严璋七十有余也能想到,那上面那位岂能不知,思及此,几人不禁一阵恶寒。
李闫看着桌子上的地图,手指着东嗪那块地,问道:“东嗪那边如何,圣上下了诏书让林祯回来,并派了王阜接替林祯大将军一职,如你之见,王阜和东嗪木阕谁更胜一筹?”
一想到林祯要受到的这些辱骂猜忌,那人为让他们安居乐业而饱经风霜,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却是无边的猜忌,沈星唯余失望,他感到难过。
沈星道:“不如何,王阜将军虽未曾有败绩,但他只善水战,对陆战知之甚少。而木阕常年塞外练兵,马术更是不能小觑,就连林将军也是好几次险胜。”
严璋脑子过了下还能任用的人,问道:“依你所言,谁能胜任?”
沈星只摇了摇头,语气有些闷闷地道:“除了林将军,无人了。”
沉默良久,沈星再次言:“将军是为了救人,才被奸人所害导致受伤的。如果他在,对抗东嗪,则昆西可守,反之昆西必沦陷。”
严璋叹息道:“然而我们圣上却要把他调回来,昆西危矣。”
“不止昆西,苗疆之事还在眼前,周遭怕是都要危急了。”
李闫面色凝重的看着沈星,沈星是今早刚到的,很多事情之前来不及问,现下正好一起解决。他问道:“所以说,林将军叛逃至苗疆一族被屠杀,可有此事?”
“荒唐,此事是污蔑,将军绝不会做这种事”,沈星气急,攥紧的手腕青筋凸起,无不彰显他的愤怒。
“前段时间我军收到来信,苗疆被围,情势危急,那边特令将军拨兵两万前往救援,然而此时东嗪正对青钟猛攻,我军正在援救青钟,战场瞬息万变,稍有不慎就有差池,将军在无暇顾及的情况下,还是分了一万五千兵去支援苗疆,自己只留了一万兵在青钟。”
“在东嗪的猛攻下,周遭小国也不时来犯,青钟打了三天才结束,这时将军才有余力去苗疆探查,之前苗疆迟迟未传信,将军意识到那边危急,又迅速带几千轻骑亲自去往苗疆。”
“传信延误,导致将军到的时候,苗疆已经沦陷了大半,城中伤亡惨重,早前拨去的兵也只剩几千在苦撑。”
“将军不敢停歇,连忙指挥手下人夺城,敌军没料到我们援军有两波,在被我军追杀的情况下,他们退兵了。”
“后面清点的时候发现苗疆的郡主死在了这场战役中,我们的人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小少主,葬礼举行完毕后,将军把剩余兵力全留在了这里,以防止敌军再次袭击,派了王平守在这,自己便只身回了昆西。”
“所以,你们还觉得是将军背叛了元和?”叙述完事情的沈星神情平静,他早就该想到的,朝堂的腐烂非一朝一夕,他们觊觎林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元和六年秋三月,下梁城。
屋内气氛凝重,苗疆那块地居然没拿下,木阕面色不善的看着下面跪着的人。
“将军,林祯突袭导致我军后方散乱,将士们不敌,只得撤回,求将军责罚”,巴必先捂着受伤的右臂,语气颤巍地说着,额头不时冒出冷汗。
木阕围着他走了几步,不时看了眼:“死罪可免,杖责八十,不得再有下次”。
“谢将军。”说完巴必先起身,摇晃的离开了。
木阕环视着众人,语气忧虑的说道:“诸位将士,此番突袭苗疆却未能拿下实属我心之忧啊,如此大好机会就这样错过了,往后他们肯定会严加防范。”
“谁可愿再领精兵去伐青钟”。
说完,四下将士全部不言,面面相觑。
他们明白,趁机进军确实是个机会,谁也都不愿错过这次机会,然而对手何其强大,使得他们不敢做无把握之事。
突然一旁安静许久的里木生站了出来,拱手道:“将军,我有一计可使林祯被擒。”
木阕看着那人,思考片刻,经人提醒才想起来这位是之前行军途中招到的谋士,只见那人三十有余,穿的虽是布衣,却不显落魄,闲散的气质与在座各位格格不入。
“噢?先生有何良计”,木阕略显惊讶的问道。
“可继续使离间计,先前屠杀苗疆留下的种子已经发挥作用了,我们只需看他们自己发展。林祯的兵权目前可不容小觑,元熙帝不会不防,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即使对面是战无不胜的林祯,在权力面前,他们那位元熙帝岂能不忧虑?”
里木生冷然地看着一旁燃烧的火盆:“只要他们君臣生了嫌隙,元熙帝又将怎么安心任用他。只要林祯一走,届时就是我们的机会”。
木阙听完甚是高兴:“先生真乃神人也,就依先生所言”。
元和六年冬,青钟城。
帐内,林祯正站在地图前写写改改。副将突然进来,神色慌忙地看了眼林祯,拱手道:“将军”。
随即上前,在林祯耳边的低声道:“王阜来了”。
林祯握笔的手顿了下,疑惑应了声:“他来干什么?”
副将道:“不知,但是据说他带了两万兵马。”
林祯道:“建安那边的兵马?还是岭南那边的?”
还不等副将开口,帐外就一阵响动,林祯盯着门口看了眼,示意副将去查看。
“林将军,陛下特命我来接管昆西城内一切事物。”王阜很快就闯进帐中,略带些得志的语气传来。
林祯眉头微蹙,心道:“荒唐。”
“可有陛下旨意?”林祯死死地盯着他,看的王阜内心发毛。
王阜示意手下人,拿出圣旨。
“罪臣林祯,涉嫌谋逆叛国,即日起回京彻查,东南边境一事暂交骠骑将军王阜代为掌管。”
林祯手下的人反应迅速:“荒唐,这是诬告,莫须有的罪!我家将军一直戍守边境,援救其他郡县,抵御外敌。众将士都可以作证,又怎么可能谋逆叛国。”
王阜拱手挑眉:“谋不谋逆暂且不提,既然陛下留了旨意,我们做臣子的就要遵命。现在圣旨写的清清白白,林将军莫不是要抗旨不成”。
林祯面上不表颜色,语气冰冰冷冷的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自是清白,去那一趟又当何妨,只愿将军能护好一方百姓。”
王阜打量的看着林祯,面上倒是多了几分欣赏。
“东嗪人卑鄙狡诈,将军切勿中计,但愿将军护好我这一方百姓,林祯在此祝将军旗开得胜。”
一旁的副将愤愤然,可怜巴巴欲言又止地盯着林祯道:“将军”。
待王阜他们离开营帐,林祯解下战袍,放在椅子上,静静地看了许久地图。良久说道:“宋珉,你去和王阜交接下军情事务,我们明日就出发回玉京”。
“将军,我们真的要回去吗,这是敌人的离间。”宋珉跟了林祯许久,这仗打的他憋屈,也替将军难过。
林祯面色冷淡,手指摩挲着腰间玉穗:“君命不可违。”
宋珉走后,营帐内只剩他一人了。
林祯失神的看着玉穗,喃喃道:“你不是要这天下河清海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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