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万里无云很乏味,没有可供想象的白云乌云,只有一片碧蓝的天空和刺眼的太阳。
偶尔容沉洵也会想出去玩,无人有空,所以白竹给他买了花盆花种和各种园艺工具,并且允许他在阳台玩。
唯一要求只有不能拿到阳台外,对他来说是很好很好的消息。
七天假期前四天容沉洵耗费在画画、看书和种花中,唯一一次看电视是为了看英语老师推荐的英语小短片。
在监控更可以直观地看出容沉洵的问题——几乎整天都坐在窗边,画图、看风景、听点读机讲故事,全都是静得不得了的活动。
要知道容百川这个年纪皮得上蹿下跳,找朋友、看电视、捣乱,没有一刻是安静的。
下班后白竹特意跟他说每天可以看会电视,没说具体时间和是否能看动画片。
想起以前因为看动画片挨骂的事情,容沉洵习惯性地寻找记录片频道。
电视是他在这个年纪可以独自看到最好、最不一样的风景,纪录片里到那些植物那些动物,全都距离他很遥远。
更重要的是,母亲完全不会因为他看纪录片而大发雷霆,只温和地让他注意时间,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纪录片”是被允许的。
唯一被允许的。
斗转星移,眨眼间便到了下一年暑假,白竹惦记了两年的「时机」终于来了——在今年,容沉洵可以开始学琵琶,将她死对头的孩子狠狠甩在后头。
田里的种满了蔬菜,油菜花花瓣随着风摆动;丝瓜在竹架上茂密的盘着,躲在后面完全看不见人影;卷心菜叶片上留着几个被虫咬出来的洞,前段已经干枯了。
因着老家需要祭拜神明,母亲提早回了溪县,容沉洵现在才会在奶奶家。
小菜园大多菜都已经成熟了,今天全都要摘下来煮了。
有人蹲在菜地里卖力刨土,萝卜叶子零零散散地落在他周身附近。
“沉洵,来来来,这些给你。”容瑜把小园艺工具套组放进容沉洵手里,“无聊可以陪容秦挖土玩,别弄到身上。”
“好耶!容秦哥,看!我有小铲子啦!”容沉洵抱着工具跑向萝卜地,面上满是欣喜。
容秦边挖边回答他:“那来陪我刨土?”
“嗯嗯!”
·
铲子挖起来速度太慢,容秦早就戴着上手套直接刨了。
萝卜不大,挖掉四周的土很轻易就能拔出来,至少容秦是这么想的。
绿叶子被容沉洵扯得乱七八糟,下头的萝卜仍然纹丝不动。
“容秦哥!我拔不动!”
“哼哼,不多吃肉没力气了吧?”容秦揪住叶子根部朝上一扯,随后他将萝卜丢入小筐又继续埋头处理其他萝卜。
“我长大就有力气啦!”
·
与其说是让容沉洵是「帮忙」,不如说是纵着他撒欢,否则也不会由着他被菜园围墙上站着的狸花猫吸引。
大猫脖子围着个天蓝色的项圈,挂了小银牌,见人也不跑,反而躺下了。
“喵喵,你是谁家的宝贝呀?”容沉洵小心翼翼地将银牌翻面,上头的字他都能看懂。
狸花是散养的家猫,偶尔会出来散步,自己懂得回家的路,在农村这很正常。
“咪咪,你会不会笑啊?”他爱看的读本主角就是会笑的猫,不过他认为每只猫都会笑,只是大多都无法从正脸看起来。
可惜狸花猫没有回答他,跳下围墙迈着猫步走向远处,尾巴高高竖起,尖端慢悠悠地晃悠。
“好吧,拜拜,祝你一路顺风哦。”容沉洵朝它挥了挥手,直到看不见对方才回到自己的「岗位」身上。
·
所有成熟的蔬菜都被顺利摘下,灰头土脸的容秦带着容沉洵去洗手,结果刚打开水龙头就被喊去搬菜篮子,只能打盆水放到地上让容沉洵自己先洗
水很凉,在三伏天能轻松带走暑气,容沉洵将双手泡在水中轻轻地晃荡,抬起时忽然被人狠狠拍了一下。
手背一片通红,留在上头的指印迅速泛红肿起,疼痛使得他的眼泪布满了整个眼眶。
抬眼也只看到对方倒掉盆子里的水就离开了,那人是他堂哥容子尧。
容沉洵连手都没擦就跑进厨房,喉咙像堵了东西:“妈···堂哥打我手···”
晚上人多需要准备的食物也多,白竹根本抽不出时间顾及他,况且厨房一个锅里烧着热水,一个锅里装着热油,小孩子被溅到指不定有多麻烦。
“别进来添乱。”白竹从桌上随便拿了一袋薯片塞进他手里,随即毫不留情地将人推出厨房。
“肯定是你做错了什么他才会打你,如果没有就让他跟你道歉,我很忙没空管你这些小事。“
容子尧此人皮肤黝黑,长得又高又壮,容沉洵平日里和他几乎没有沟通,现在哪敢跑质问对方?
·
下定决心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更何况在容沉洵眼里这位陌生堂哥不一定会听他说话。
纠结过后他选择带着害怕与疑问独自去要「理由」,现在的他远比长大勇敢、积极。未来面对误解、冤枉他总厌倦地沉默着,拒绝付出任何精力。
“堂哥,刚才为什么要打我?”容沉洵垂头看着自己的食指轻轻揉搓,生怕抬头看见对方的表情就打起退堂鼓。
“大家都在忙,你挡在那玩水捣乱。”
容沉洵生气地为自己解释,连手指也不碰了,直接与他对上了眼神:“我才没在玩水,是洗手!”
而容子尧满不在乎地说自己知道了,眼神落在旁边的东西上,语气敷衍。
应有的道歉依旧没有来。
少年人的速度可比小孩子快,容沉洵追不上他,喊他也没让人停下,闷闷不乐地回了后院。
究竟到底要不要去找堂哥问个清楚,是一件很难下定决心的事情,至少此刻在容沉洵眼里很麻烦。
在纠结过后他选择说出自己的不满和疑问,不过他特意让容秦站在附近等自己一会,以免自己因为太害怕又跑掉了。
现在的容沉洵认为自己长大后就能独自去要来道歉,殊不知以后的他面对误解、冤枉总一言不发。
“···堂哥,刚才你为什么要打我?”容沉洵轻轻捏着自己的食指,内心满是紧张。
“大家都在忙,你挡在那玩水捣乱。”
“我才没在玩水,是洗手!”
容子尧只说自己知道了,眼神落在旁边的东西上,语气敷衍。
几分钟过去了,应有的道歉依旧没有来,容沉洵疑惑地看向身前,发现容子尧已经离开了,只能闷闷不乐地回菜园。
躲在屋檐下偷懒的容秦听见动静,抬眼见他嘴撅得都能挂油瓶了,弯下腰揉了几下小孩软绵绵的脸颊:“哎哟,这是怎么了?”
方才强忍住的眼泪立马滚了出来,容秦一惊,以为是自己哪里说错话才把人惹哭了,将手机往旁边一塞,抱起人风风火火地朝某个方向冲去。
“容瑜!救命!十万火急!”
“干嘛?不偷懒出事了吧?”容瑜把择好的菜丢进铁盆里,头也不抬地说着。
“看!”
哭得乱七八糟的孩子骤然被举到自己面前,容瑜下意识地接过人。她从小爱抱亲戚邻居家的孩子,做什么都得心应手。
他手背肿起的那一大块红印很是明显,容念夏拍拍容秦,指他去看那里,眼里地询问之意明显。
看清她指向后,容秦双手举至胸前,比出个大大的「X」,把头摇得活像拨浪鼓,恨不得对天发誓跟他绝对没关系。
夹杂在抽噎里的回答听起来乱得如同外语,容瑜认真地边听边帮忙「翻译」给一头雾水的两人。
随着情绪在安抚下逐渐稳定,容沉洵内心里地不好意思冒了出来,从堂姐怀里飞快溜出。
“老师说男孩子不可以和女孩子靠得很近···”他的睫毛被水打湿黏成一缕一缕,眼中带着歉意和愧疚,“瑜姐姐对不起。”
容瑜笑了声,她还奇怪容沉洵怎么不爱黏着人要抱了,原来是因为老师教了要和异性保持距离。
“你还小,我是你姐姐,抱一下没关系。”
“来来,我是哥哥,我抱可以。”容秦单手就能抱起他,空出的手把他头发揉得像个鸟窝。
孩子读书更懂礼仪了,能理解。
刚才听完原因,容念夏毫不犹豫地扭头回屋子里找容子尧,强行压着对方放下手里的「大事」出来道歉。
其实每种表情里含着的情绪容沉洵没法都看懂,比如现在容子尧的表情他就无法理解,不过只要获得了道歉,那是什么情绪大概都没关系吧?
·
晚餐里的蔬菜全都是下午在后院菜园里摘来的,健康有机,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容沉洵勉强吃下两块长辈夹来的苦瓜,想吃芋头发现那盘子里剩了点汤汁,至于主角?在他满脸痛苦啃苦瓜的那会,已经被吃得一干二净了。
等不及多想,「长辈的关心」又来了,他只能手忙脚乱地抢来饭碗说自己快吃饱了,不用帮他夹菜,绝口不提自己是讨厌吃青菜。
直白地说不想吃,肯定会挨骂,所以他每回都说「不饿」、「吃饱了」,以此来躲过蔬菜。
“现在不吃,晚上饿了可没夜宵让你吃。”白竹夹了一筷子青椒,冷漠地瞥了他一眼。
容沉洵匆匆吃完碗里的白饭,将自己的餐具放进水槽就躲去客厅发呆了,堂哥堂姐全都不知道那哪里去了。
·
容秦悄悄走进客厅将小堂弟抱起,随即朝外跑去:“走走,我带你去外面呼吸新鲜空气。”
奶奶家和邻居家间有条无灯的昏暗小过道,平时一入夜就黑漆漆的,光照不进去,容沉洵被带着从后门绕过去时略微有些抗拒。
容念夏:“哟,来得正好。”
过道中间摆着个小木桌,上面放满了打包盒和饮料,旁边杆子举着两明亮的灯泡,没有椅子,想来是他们担心搬太多显眼。
自己种的菜健康归健康,但无论多大的孩子都不爱吃的,更何况菜很多,后续几天都得接着吃,于是在晚饭前他们偷偷就商量好来这开小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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