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讨厌人

尖锐的哭泣、混乱的环境、看不清脸的梦中人,它们为容沉洵构建了噩梦。

画纸成为碎片洒在四处,他形单影只地站在教室中,身旁的座位上空无一人,连书包都没有,披着人皮的怪物围绕在他周身,口中的言语扭曲模糊。

·

午睡是所有老师都焦头烂额的时间,毕竟睡前、睡着、醒来三个流程下来完全不哭的孩子实在少。

小班的孩子睡醒看到陌生环境容易害怕,接着立马开始哭,要是吵醒了周围的孩子,那更加麻烦;中班大班同样需要担忧,概率小了些,又不可能是百分百。

今天中午容沉洵难得不是睡到自然醒或者被母亲喊醒,而是被哭声吵醒,他睁开眼表情满是茫然。

怀里空荡荡的,不见玩偶的踪影,眼睛蒙上水雾的速度比夏日突如其来的暴雨更快,距离彻底哭出声仅一步之遥。

叶观棋更早被吵醒,干脆拼乐高打发时间,谁知道一回头容沉洵就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呜···”容沉洵嘴角向下撇去,前脚处理好另一位孩子的老师反应迅速,立马将他抱去叶观棋身旁。

学费高,各方面自然比别的幼儿园强,园方事先像家长询问「孩子哭泣」、「午休」等问题的处理方案,每个班级的老师可以看到自己班级学生的资料。

比起那些多到五花八门且有概率失败的方法,容沉洵无论是哭了还是快要哭,都很好处理——只需要把他和叶观棋放在一起,有熟悉的人在他就不会害怕。

忽然被陌生人从床铺里抱出,容沉洵险些没忍住落泪,发现是被抱到叶观棋身旁就一声不吭地拱进人家怀里,整个人蔫得像沙漠里几个月没喝水的植物。

老师看着他没有要哭的反应松了口气,连忙抱起另一位被吵醒的孩子到外面去,以免哭声造成连锁反应。

叶观棋拍了几下他的背部,无意识间说的话与白竹如出一辙,唯有语气不同:“不可以哭。”

可惜这句话左耳进右耳出,容沉洵半分没听,只回了几个字,可惜声音太小,连靠在一块的人都无法辨别他说了什么

装了十来分钟鸵鸟容沉洵才愿意抬头,眼眶周围晕开一大片红,活像被欺负的没人爱小可怜。

拼好的小猫积木被迫离开盒子,叶观棋将小猫放进容沉洵手里:“别哭。”

“en。”容沉洵浅浅地应了声,抱着积木猫开始放空。

·

下午有音乐课,容沉洵走神时唱歌的调子会变得很古怪,几乎每个音都会不由自主地拖长或者变成别的音调。

正儿八经地认真唱倒是正常,偏偏他不喜欢唱歌,总是魂游天外。

兴许是因为容沉洵最近爱看与祭祀、民俗相关的纪录片,才会在无意唱岔了调子,他不理解具体意思,但喜欢学着电视里的人吟唱。

听到他这么唱,叶观棋一言不发,权当听不见,毕竟平时在家容沉洵唱得有模有样。

·

幼儿园下午三点半就放学,白竹特意把休息日换到今天和欧兰亭一起来接他们回家,只有第一天是例外,明天开始就都是校车了。

保姆的工作时间变成了三小时,遇到欧兰亭下午没课就不用来,省下一笔不少钱,白竹盘算着让小儿子去多学点兴趣班,省得保姆来的时候他看电视。

放学时,中午便消失的王金宝与一位老妪站在大门不远处说话,在人群中并不显眼。

准备随着家人离开的容沉洵忽然听到一声呼唤,回头看去,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无人喊他。

“怎么了?”白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平平无奇的人潮,便不以为然地回过头,准备带他上车。

回答未说出口便被困住,喉咙仿佛要被活生生扯断,勒得他喘不过气——有人扯住容沉洵的衣领,强行将他朝后拖去。

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开,衣领几乎要被她生生扯下:“就是你个小不要脸的欺负我家乖孙?!”

“你做什么!”白竹快步走上来抢回容沉洵,抬手拍开对方又要探过来的手,“莫名其妙地对孩子动什么手?!”

“咳咳···咳···”容沉洵捂着嗓子咳嗽,他刚才推着身后的大手试图挣脱,可惜一点用处都没有反而被勒得更紧。

他讨厌这样,很讨厌。

嗓子火辣辣的,仿佛被涂上几层辣椒水混合着灰尘的液体,让人难受到恨不得把喉咙挖出。

“他欺负我乖孙!你们怎么教的?!”老太理直气壮地质问,甚至直接往地上一坐,这架势和王金宝一般无二。

“天杀的——我乖孙第一天来上学就遭人欺负了啊!”

“妈,是他要抢我的画。”容沉洵无措地站在母亲身后,脖子上有圈狰狞的红痕,表情带着委屈和茫然,“我没有欺负人。”

“你说欺负就欺负?空口白牙来这污蔑人。”欧兰亭眉头微微皱起,容沉洵不爱理人到她们都怀疑是不是有自闭倾向,主动欺负人和天上平白无故掉金币的概率一样。

“老师有看到,是他孙子要抢画。”叶观棋牵着容沉洵的手又往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瞥了眼站在人群前跃跃欲试的胖小子。

白竹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孩子难堪或者让人欺负,嘲讽地看了他们一眼:“有的人呐,不知道都多大了,还跟个小孩似的。”

她骂人可从来没有输过,以前老家有邻居仗着她家没男孩跑来嘲讽,全是她和妹妹给骂跑的,也就是成年了才逐渐收敛。

“小的抢画,老的动手,你们全家都准备练武呐?”白竹见多了为老不尊和把孩子纵得无法无天的人,嗤笑一声,“幼儿园你家开的,都不能想抢东西就抢。”

“哎哟——!”老太叫唤了声,正准备说话就被打断,弄得她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我报警喊警察送你们回去吧,别哎哟了,老的少的都有问题负担蛮大吧?”就算打断别人讲话,白竹嘴角虚伪的笑容也依旧牢牢挂着。

“你你你···!”老太被她气得直发抖,悄悄把孩子抱上车的欧兰亭喊了声,白竹直接上车扬长而去,她坐在原地气得快要呕血。

·

在小区门口下车后,白竹将容沉洵带回家里教育:“大庭广众之下这坐地上或者打滚都很丢脸,以后出门你要是这样我马上就走,懂不懂?”

“嗯嗯,我不会。”

“一张画而已,下次直接找张白纸敷衍过去就行,省得骂了小的来了老的,无端多了堆麻烦。”白竹表情烦躁,显然是讨厌和这类人打交道。

她想起以前,邻居仗着家里没有男丁,堂而皇之地想要抢地里种好的菜。

和今天那两人如出一辙地让人恶心,凭什么、怎么敢理直气壮地认为别人的东西他们想要就要?

“画很重要的。”容沉洵看着她摇摇头,画在他眼里是很重要的物品,不可以随便送人,找张白纸又好像在骗人。

“画拿来我看看。”白竹有些头疼地喝了口冰水,压下心中的火气,“过会去观棋家别玩太久。”

“不在了。”画完之后他就拿去和叶观棋交换了,这会确实不在,包里那张是叶观棋的画。

“画给别人了?”白竹眉头紧皱,以为他乖乖把画纸给王金宝还被对方找事,怒火如同爆发前的火山,距离被彻底点燃之差一线。

“嗯嗯。”容沉洵以为母亲是在询问交换画纸的事情,立马就承认了,完全没意识到对方问的究竟是什么。

哥哥才不是别人。

白竹嘴巴开了又合,沉默地拿起容沉洵的包帮他收拾东西。

几张纸被特意放在隔层里,白竹疑惑地看了几眼,随即愤怒地将画拍在桌上:“画给人了?那这是什么?!你还学会说谎了!”

“我没有!”莫名其妙被吼容沉洵更委屈,那分明是叶观棋的画,“不是我的画!”

“还说谎!”白竹直接撕碎画纸丢进垃圾桶,强行扯出他的手拿起竹条狠狠抽下去,“是不是和你说过不能说谎?!”

“画是哥哥的!呜···”容沉洵边哭边说,眼泪落了满脸,狼狈得不行。

“还哭!观棋的画好端端地怎么会跑你这来?我是不是说过不能说谎?”白竹气得又往他手上用力抽了几记,“你给我在家好好反省,不许出门!”

“妈——”容沉洵哭得满脸泪痕,想不通刚刚还在保护自己的母亲为什么会突然对他动手,可惜回应他的是关门的巨响。

咕噜咕噜沸腾的热水盖过了他的抽噎声,口干舌燥时连滚烫的水汽都充满了诱惑,仿佛只要过去开张嘴,便能缓解口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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