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城外一处山洞里,霍云追抱着灵星攀在石壁上,屏息凝神,等前来搜捕的人脚步声走远,才跳下来喘息。
灵星已经不省人事,他心里对那个镇北王产生了莫名的怨恨。
他想直接带她走,回万虫谷。
夜深人静时,霍云追攀着山壁越过兖州的城墙,悄无声息落入城中,他飞檐走壁来到衙署,趁人不注意,混进了大殿后面一间屋子,躲在床底下。
等到外面安静无声,才在房中,找到几瓶伤药,他看到桌上有封信,拆开来看,顿时脸色不好,门外有火光靠近,他又躲进床底。
过了一阵,他才顶着夜色离开,重新攀上高耸的山壁出城,急匆匆回到山洞,他掏出偷来的药,其中一瓶是解毒丸,他喂了两颗给灵星吃下。
他抱紧灵星,心里动了杀念,若是她死了,他就带她的尸骨回万虫谷安葬,再去找镇北王报仇。
天光微亮时,灵星虚弱地睁眼,忍不住又吐出一口血。
霍云追眼中都是血丝,看她的眼神像是要碎了。
她难以言喻的心酸,“我没事”
霍云追用力抱着她,“我带你走好不好,不要找镇北王了”
灵星心底,竟然也生起一丝放弃的念头,她只是想找到她的丈夫,为什么会这么难。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老天要如此刁难折磨她。
霍云追松开她,看见她眼中的水光,心隐隐作痛,“我不该胡言乱语”
灵星默默摇头,连她自己都动摇了,怎么能怪别人。
霍云追背着她找了一处破败的村子,日夜不眠的照料了她两日,眼看着她气色好转,才道:“我那夜去兖州城中探过,镇北王不在城内”
“你如何进得去?”,灵星疑惑。
“我从城墙外围的山壁爬过去的”
灵星倒吸一口气,那座山壁陡峭入云,凶险万分,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霍云追掏出一封信给她,“这是我从兖州衙署里偷来的”
灵星观他神色,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打开信看起来,顿时脸色苍白,傅明洲得了天花,她心紧得难以呼吸。
“我..”,灵星张了张嘴。
“我知道”,霍云追替她说,“你要去玉州,你放不下你爱的人”
他看得懂她,早在多年以前,他从她看萧言祁,看萧遇的眼神中就明白,诚然那时他只是个卑微的窥探者。
灵星蹙着眉心,审视着眼前的男人,察觉出他眼中异样的情愫,他不闪不避地望着她,“我会陪你的,你不用觉得愧疚,我是心甘情愿的”
短暂的沉默过后,灵星避开眼,她攥紧了手心的信,“是,我要去玉州,一定要去”
夜幕降下,灵星随霍云追来到山壁下,事已至此,她不愿再去城门口试探,她没有多余的命可以再活,她这条命,要留着见她的孩子。
霍云追在腰间绑上绳子,语气郑重,“姐姐,我先上去,到了山顶,再将你拉上去”
灵星点头,“去吧”
她看着他倏然消失在眼前,等了半个时辰,垂在脚下的绳子动了动,她将绳子尾端紧紧绑在腰上,攀着绳子往上爬。
她看不清前方,也看不清下方,脚踩在石头上,由着一股力道,将她慢慢往上拽,到半山腰时,一只手伸下来将她抱上去。
他们停在山壁凸起的一块大石头上,霍云追背着灵星往旁边攀爬了几步,道:“要下去了,抓紧我”
灵星抱紧了他,闭上眼睛,身体极速下坠,心惊肉跳。
落在地上时,她几乎站不稳,霍云追垫在她身下,两人摔倒在地。
恰逢朝阳升起,灵星爬起来,荒谬感盈上心头,若是早就如此,他们何必浪费那么多时日,是她狭隘了,往日还是缺了些勇气。
灵星的手心被绳子磨破了,霍云追更是惨不忍睹,她没着急赶路,先给他上好药,天光大亮后,才朝着北边前行。
北边地势平缓,可惜守卫森严,灵星二人不停地绕道,紧赶着脚步,到边境四城附近时,已过了两个多月,她原本急促的心情早被风霜尘土磨平了。
她甚至近乡情怯,不敢踏进玉州城,她不知道自己出现在镇北王府,面临的究竟是什么?
“姐姐,玉州四面守卫太严,除了城门,我们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从城门口进去吧”,灵星苦笑,若是连玉州的守军都认不出她、怀疑她,那她也确实没有希望了。
她在河边洗干净脸,头发长了不少,垂在肩头,她挽起发,用树枝别着,霍云追站在身后,手心握紧又松开。
他在路上偷偷买了一只发簪,却不敢送出去,她要回到镇北王身边了,他该识相的退场。
“走吧”
灵星的声音很平静,霍云追跟在她身侧,陪她最后一程。
玉州城门还是灵星熟悉的模样,只是比以往多了几分冷冽肃穆,她看着城门口面生的士兵,走过去,对方将她拦住。
“来者何人?”
她静静地看着对方,“靳灵星”
守卫愣住,表情仿佛见了鬼,“这不可能”
镇北王妃明明早就死了。
“你若不信,便去镇北王府禀报”
守卫是新来的,认不出眼前女子的脸,只觉得匪夷所思,他不敢放人。
灵星将身上的吊坠递过去,“这是傅峥送我的信物,你拿去镇北王府,一问便知”
她这般笃定,守卫将信将疑,他招来两名士兵,“扣住她,等我去镇北王府问个明白”
灵星没反抗,她回头朝站在不远处的霍云追轻轻摇头,被士兵扣着带进城。
霍云追转身离开,他找了隐蔽的角落坐下来,等她的好消息,最迟今晚,若是等不到,他就冲进去。
灵星被绑着关在城门附近一间小屋,她不禁唏嘘,一切都不一样了。
镇北王府披红挂彩,管家张罗着来来往往的宾客,今日镇北王娶侧室,傅峥从头到尾不露面,他迎来送往,脸都笑僵了。
东苑,傅峥冷着脸与徐淑慎对峙,“我已经答应纳妾,娘还要我如何?”
徐淑慎心里苦,面上却强硬,“好歹是办喜事,你至少该给她一些体面”
自打靳灵星死了,大儿子就变得冷冰冰沉默寡言,她与傅行川看得心里着急,前些日子孙儿得了天花,更是把她吓得没了魂儿。
好在孙子最后活下来,此事却犹如一把悬在头顶的剑,让她与傅行川不得安宁,傅峥忙着他的南征大业,傅明洲年幼失母,差点也丢了命。
若是以后再有个三长两短,总不能让傅峥无后,她与傅行川合计过后,用孝道逼迫他再娶,就算不续弦正妻,至少也娶个侧室。
她还特地寻了个与靳灵星长得有几分像的孤女,傅峥知晓后,勃然大怒,与她和傅行川吵了好几天。
傅行川黑着脸,“够了!”
他站在傅峥面前,“你既敢刀剑向朝廷,连成家的责任也担不起吗”
傅峥冷笑,“父亲母亲适可而止”
徐淑慎抓着傅行川的胳膊晃了晃,傅行川缓了脸色,“行,我们不再逼你,人也纳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傅行川拉着徐淑慎离开,看见新娘子站在外边院子里,低眉顺耳的模样。
徐淑慎让傅行川先离开,她走过去,新娘子蹲身行礼,“王妃”
“你不必这么生疏”,她握了握对方的手背,“岑婉,镇北王脾气不好,委屈你了,不过,别忘记你对我的承诺”
岑婉颔首,“妾身谨记,定会待世子如亲子,恪守本分”
徐淑慎叹着气离开,岑婉等候良久,不曾听到有人唤她进去,她兀自走进堂内,里面空无一人。
她松了口气,不知是庆幸还是遗憾,她是个孤女,父母死得早,唯一的亲人婶婶在几年前那场雪崩中病逝,她感念傅家厚葬了婶婶,在义庄对镇北王和镇北王妃跪拜过。
她犹记得镇北王妃脸上的悲悯,却不料天妒红颜。
后来,不过是在定安城中卖绣品时,撞见过定安王妃一次,当时她正遭旁边摊贩为难,定安王妃救了她。
她无以为报,几次上门送些她绣的手帕当做感谢,都被王府的人赶出来,后来她才得知,定安王妃不在府中,直到两个月前,她被王府的人找去。
今日办喜事是她的独角戏,可她并无怨怼,这一切都是她自愿的,王府锦衣玉食,比她以往过的日子不知好了多少。
守卫揣着吊坠慌慌忙忙来到镇北王府,管家疲惫地上前询问,“这位将士有何事?”
守卫盯着喜庆的大门,支支吾吾,“城门口来了位女子,自称是镇北王妃,我过来禀报”
管家傅林一脸菜色,府上新娶的侧夫人刚过门,如何又钻出个镇北王妃出来,他们王爷心情正差着呢。
“胡说,去去去,别捣乱”,管家赶人。
守卫掏出吊坠,“那女子说,这是王爷送她的信物”
管家接过吊坠仔细打量,这宝石不是凡品,他不禁生疑,让守卫等着,他拿了吊坠进去询问。
来到东苑,没找到傅峥,只看见岑婉一个人坐站在里面,他上前行了个礼,“岑夫人,王爷何在?”
岑婉摇头,“我也不知”
管家默默退出去,在府里到处找人,撞到喝得满身酒气的徐鸿非,徐家如今努力修复与傅家的关系,徐鸿非也厚着脸皮前来喝喜酒。
“林管家急急忙忙做什么?”
傅林没多说,“有事找王爷”
徐鸿非给他让路,等傅林走远,他才捡起地上的吊坠,嗤笑,“傅林一个奴才,竟戴着这么名贵的宝石”
他往外走,等傅林自己回过来找他。
傅林走了一段路,突然发现袖中的吊坠不知所踪,他折回去寻找,到了府门口也没找到,与等在门口的守卫大眼瞪小眼。
他想了想,又问守卫,“你可问过那女子姓甚名谁?她长得什么模样?”
守卫回想,“她说她叫‘靳灵星’,长相嘛,好看的咧”
管家愣了半晌,严肃道:“你等着”
又匆匆跑进去。
徐鸿非从门弯处露出头来,面色酡红,双眼却露出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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