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宋远洲他们收到消息，这批货的源头来自一个名叫韩晓杨的人。
“老谢，我们查到的线索是，这个韩晓杨在本市放货，目前彩虹糖主要流行地在老街，暂时没有大幅扩散。”宋远洲把查到的资料递给他：“韩晓杨，和余澄的案子有关联吗？”
谢珣站起来：“有。”
看来事情的前因后果，和这个名叫韩晓杨的人脱不了干系。
彭帆敲门：“老大，查到了一点东西。”
谢珣颔首：“说。”
彭帆言简意赅：“这个手机号是今年新办理的，注册人名叫韩晓杨，根据他的身份证号，我们查到了他以前的手机号码，再追踪了IP地址，资料显示，韩晓杨在两年前，一直在广东工作，然后，他去了泷川市崂头村，在那里待了接近两年，上个月才来到本市。”
“崂头村？”宋远洲敏锐地察觉到：“不是那个有名的毒村吗？”
“什么？”谢珣忽然反应过来：“是不是三年前裴焕文坐镇，亲自指挥打掉的毒村？”
宋远洲点头，说起裴焕文的功绩，他津津乐道：“就是12·11重大行动，在那次行动中，盘踞汉云省二十年之久的制毒贩毒村落崂头村被一举打掉，你知道这件事吧，当时在全国都闹得沸沸扬扬，狠狠打击了毒匪的嚣张气焰！”
谢珣若有所觉：“这个崂头村，是不是还和姜家的滨江集团有关系？”
宋远洲亲身经历了那桩案子，对当时的细节印象深刻：“对，我们派去的卧底发现了滨江集团的人和崂头村进行交易，可惜只带回了一部分资料。案发前，滨江集团已经变卖了所有国内资产，连姜铭潜都直接逃到了国外。我们拿到的证据又不足以将他定罪，让这位姜老板至今逍遥法外。”
谢珣想起了覃爻，在浓夜里，站在阳台上，形单影只，脆弱到风一吹就会折断。
数不清了。
耳边仿佛还回荡着覃爻的冷笑，那么事不关己，却又无法脱身。
“不过也因为这桩案子，”宋远洲可有可无地添了句，“中央还特别表彰了裴厅。”
谢珣瘪嘴，宋远洲搡了他一把：“我说老谢，我知道你们刑侦对裴厅没好感，可对我们缉毒的来说，裴厅是真牛逼，你看他年轻时参与的那些个大案要案，桩桩件件，都直戳毒匪要害！”
谢珣举起双手，连忙否认：“老宋，饭可以乱吃，话别乱说啊，我对裴厅那是没有一点意见，我知道裴厅事缉毒警出身，是缉毒组偶像，我还是佩服他的。”
宋远洲哈哈笑，转头说正事：“成了，不说你。这个韩晓杨的行踪，交给我们接手吧，我们已经安排线人去查了。”
他们缉毒队有自己的门道，谢珣点头：“需要协助，随时联系。”
宋远洲稍息立正，朝他敬了个礼，谢珣回礼，宋远洲转头去处理事情去了。
谢珣一路若有所思地，回了自己办公室，他思来想去，站起来去档案库里调卷宗。
路过技侦门口，彭帆拉住他：“老大，还有件事，不知道和案子有没有关系。我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
“什么事？”谢珣停下脚步。
彭帆想了想，说：“这个韩晓杨，他的身份证注册地，在泷川市。”
“他老家在泷川？”似乎没什么稀奇。
“重要的不是这个，”彭帆迎着他怀疑的眼神，娓娓道来，“我发现他与泷川一个小有名气的人，有些关系。”
谢珣挑了下眉梢，彭帆带他进技侦办公室：“你来看看。”
彭帆把纸质文档扫描件调出来，谢珣定睛一看，是一份老旧、纸张泛黄的领养证明，“这是泷川妇联上传的。”彭帆说：“你看这是谁。”
谢珣微怔：“曹千岩……他收养了韩晓杨？”
彭帆深深地注视他，他把曹千岩的资料又调出来：“你再看。”
曹千岩，男性，在二十多年前，是泷川那一带有名的拳手，他收养了一帮孤儿打拳，起初他们参与地下黑拳，被警方查处过，后来曹千岩带着他的徒弟们去打正规比赛赚生计。
在十四年前，也就是2008年，曹千岩死于一场重大车祸，当时的大巴车上，载着曹千岩和他的十多个徒弟，他们结束在榆西的比赛，正在回泷川的路上。
“6·3榆泷特大事故。”谢珣深觉震撼，他直起身，盯着屏幕里的资料。
“我随手搜索了数据库里韩晓杨有关的资料，就发现了这件事。本来时隔多年，当时电子记录不普及，很多资料都丢失了，但就因为这桩案子，造成了重大影响，所以和这个曹千岩有关的资料，全都拍照留档，我才能找到他们的联系。”
谢珣按住桌面，上身前倾，他低下头，深吸口气：“我知道了，还是你细心。”
彭帆思来想去：“你说这个韩晓杨，他涉嫌毒品交易，是不是和当初的案子有关？”
谢珣无奈：“能有什么关系，斯人已逝，这桩案子都过了十多年了。”
彭帆看着他：“导致这场事故的起因，是瘾君子毒驾，在转弯处紧急刹停，导致后车连环追尾，当时不仅死了这个曹千岩，还死了一位缉毒警察。”
“据说，那名警察正在执行公务。”彭帆阴谋论道：“你说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别的蹊跷。”
谢珣抱起双臂，没有轻易否认彭帆的猜想，不过这都是十四年前的事了，而且早就查清事故原因并且结案，如今旧事重提，似乎没有什么意义。
谢珣的眼珠子转了又转，出于警察的直觉，他没有轻易将这件事抛诸脑后，他嘱咐彭帆：“这样，你帮我个忙，找到6·3案子有关资料，最好有所有死者身份。”
挖掘数据，从中找到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是彭帆的强项，他稍息立正，点了点头：“行。”
谢珣转身出门，正要出去，忽然又转回来：“彭帆，这是我私人请你帮的忙，别告诉其他人。”
彭帆眨巴眼睛：“好。”
谢珣拍了拍门框，还想说点什么，但似乎也没什么可交代的，他扭头直奔档案室。
剿灭知名毒村崂头村，就是三年前的事，当时的卷宗都非常齐全，找起来并不困难，得益于电子化办公的推广，许多详细资料都已经存放在硬盘里了。
谢珣问档案室的管理员拷贝了资料，把一部分纸质卷宗带回办公室翻阅。
仔细地翻完卷宗，当时情况和宋远洲描述的相差无几。
裴焕文临危受命，主动扛起一线大旗，坐镇公安部指挥中心，调动榆西和泷川两地干警及特警队，一举打掉盘踞泷川二十年之久的毒村崂头。
大部分资料都在描述打击过程中险象环生的情节。
但谢珣发现了一件事，剿灭崂头村的过程的确是险象环生，但在这之前呢，前期的准备工作，比如安排卧底，寻找交易链，确定主要毒头，这些工作似乎没有更加详细的记录。
然而，要知道，反而是这些准备工作，是最为困难的。
在公安部决定打掉崂头毒村前，没有任何资料说明，警方意识到崂头村是毒村。
这个崂头村变成毒村，就像是突然给爆出来的一样。
爆出来了，公安部门从上到下紧急行动，裴焕文主动请缨、临危受命、坐镇指挥，12·11打击毒品犯罪跨省联合行动圆满成功，就这样顺理成章地结束了。
崂头村被打掉，裴焕文的功劳簿上又添一笔。
有点太过于，自然而然了。
谢珣翻出了当时的旧报纸，在崂头村剿灭行动前，没有任何官方消息显示，崂头村内制毒贩毒横行，就，爆出来得非常突然。
就像，谢珣难以形容那种感觉，就像突然有人捅出来了一样。
也可能是他想多了。
谢珣提起笔，在空白的纸张上写下，2019·12·11崂头毒村剿灭行动。
笔头在纸上轻敲，谢珣又写下一笔，2008·6·3榆泷高速重大事故。
世界天翻地覆的时候，覃爻在做什么呢？
谢珣陷入椅子里，两手在身前交叉，极缓慢地呼出一口长气。
“泷川市怀化县崂头村…”谢珣低声默念：“泷川…泷川特产……为什么都在泷川？”
他想起那天，陪覃爻去裴焕文家拜会，覃爻说买了泷川特产送给他们，杨月琴明显变了脸色，是什么让她情绪突变？
特产？
不对，泷川。
泷川，谢珣打开百度百科，搜索泷川。
城市介绍似乎没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泷川地处西南崇山峻岭间，交通不便，相较汉云其他地级市，要贫穷得多。
谢珣又搜索裴焕文，在他的个人履历上，靠前的赫然是两个字：泷川。
裴焕文32岁那年，大约是二十四年前，因为参与过云南平原的扫黑除恶行动，立重大功，在军队里服役结束，就被安排到了地方公安，正好是泷川市公安局。
三年后，裴焕文35岁，公安人事调动。也恰好在那时，泷川出了一桩案子，谢珣下拉鼠标，作为裴焕文的丰功伟绩，这桩案子也赫然记录在册。
谢珣拧紧两道浓眉，低声默念：“崂头村…红街…未成年…卖.淫…”
每个字他都懂，组合在一起简直触目惊心。
谢珣搜索了这桩旧案，网上只有零星记录。
这桩案子发生在2002年7月，裴焕文捣毁□□窝点，逮捕涉案嫌疑人，救出了十多名未成年女孩，其中有一个男孩。
谢珣眼皮狂跳，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所有的案子组合在一起，反而令他头晕目眩。
2002·7·21未成年卖.淫案，2008·6·3榆泷高速重大事故，2019·12·11打击泷川毒村，中间横跨十七年，三桩案子，裴焕文全都是当时公安的主要指挥人。
而每桩案子，都涉及到了泷川这个地方，尤其是，崂头村。
谢珣揉捏眉心，陷入沉思。
这些蛛丝马迹，都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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