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翌日清晨,覃爻收到了一条消息,江雪乐发给他的。
“晓杨的事儿,”江雪乐有点担心,“早上有人给我打电话,自称是金店老板,说之前晓杨在他们那里订做了一个空心的金球,也不大,工艺比较值钱。晓杨要了发票,说邮寄给我,老板问我地址。”
覃爻默了默,他立刻就想到了江雪乐的担忧:“晓杨自己不收,为什么邮寄给雪姐?”
江雪乐直觉非常不安:“他不会,出事了吧。”
覃爻不愿意细想,事关家人,他安慰江雪乐:“兴许是被工作上的事绊住了,你联系他了吗。”
江雪乐焦虑万分:“就是联系了,联系不上。”
覃爻轻声安抚:“我想办法找她,雪姐,你别担心。”
江雪乐这两天忙着退役后的动向,打算去做网球教练,目前正在物色国内外的雇主,这件事只能交给身在国内的覃爻,她忧心忡忡:“小瑶,本来不该麻烦你,但实在也找不着其他人帮忙,我们都是孤儿出身,哎。”
无依无靠的,除了同门师兄弟,就没有别的情谊可供求助了。
覃爻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在他心中,师父收养的这些孩子,都是他的家人,他能帮自然尽力。
“我想办法,没事。”覃爻说。
钥匙开门的声音,覃爻挂了电话,谢珣回来了,他在玄关处,撑着墙低头换鞋。
覃爻趿拉拖鞋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出声,谢珣突然冲过来,铺天盖地地抱住他,他收紧臂膀,用力太猛恨不得将覃爻揉进自己骨血中。
覃爻手里还拿着电话,半晌,他慢吞吞地回抱住谢珣。
谢珣情绪明显不太对,覃爻抱着他,轻声问:“怎么了?”
谢珣将他放开,抱住覃爻的脑袋,眼圈有点红,他忽然有种强烈的无力感,那种无力,既是为了他无法了解的覃爻的过去,也是为了自己没能担好警察的职责。
覃爻漂亮的眼睛微微瞪大,谢珣倾身吻住他。
已经谈不上是温柔的亲吻了,如疾风骤雨,仿佛要拼尽浑身力气,将自己的所思所念,通过无法言说的亲吻,悉数传递给对方。
覃爻被他沉重的身体重量压得连连后退,谢珣将他按进沙发里,一言不发,伸手去解覃爻的睡衣纽扣。
覃爻大概是想反抗的,抱着他的两手收回来,抵住他肩膀,然后按着谢珣急躁的手,却被对方发红的眼圈怔住,覃爻默默地放弃抵抗。
谢珣把扣子解了一半,骤然停下来,他坐回去,两手抱头。
覃爻衣衫凌乱,头发也乱了,他的头发丝本来就软,软蓬蓬的深棕色,被谢珣按着一番倒腾,发尾横七竖八的翘起来。
“……”覃爻垂下眼帘,他起身去给谢珣倒了一杯水。
谢珣没接,仰头看他,然后伸手把覃爻拽进怀里,水杯洒了。
覃爻没管,谢珣也没管,两人注视彼此。
“覃爻啊。”谢珣又这样喊他,夹杂着叹息、惆怅,不知名的落寞,以及强烈的患得患失。
覃爻低头,把自己的扣子一颗颗地系起来。
“晚上,我要去医院。”覃爻的指尖搭在纽扣上,轻轻点了点,他被谢珣按在大腿上,感到对方浑身都很紧绷,肌肉硬得像石头。
“嗯,”谢珣握住他的手,从纽扣上移开,放在自己怀里,“余澄一定能醒过来。”谢珣仰头,望向他,咧了下嘴角。
覃爻一下就联想到哈士奇抬头冲主人摇尾巴。
“怎么了?”覃爻忍不住追问。
谢珣反问他:“我刚才要是真的,把事儿办了,你会恨我吗,你会走吗?”
“事儿?”覃爻反应过来:“啊…大概,不会吧。”
谢珣将脑袋埋进他怀里。
这家伙的头发丝儿太硬朗了,跟他的胡茬一样,擦着颈窝子,稍微有点疼,覃爻垂眸,像韩晓杨一样,以前也喜欢这样抱他。
覃爻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谢珣蒙在他怀里,闷闷地说:“以后我陪你,好不好,我就是你的家人,覃爻,只要我在,你就永远不是一个人。”
像是怕他不信,谢珣抬起头,仰望覃爻,犹如信徒虔诚地仰望神明,真挚热烈,却又患得患失。
他死命搂着覃爻的腰,用尽浑身力气向他发誓:“我们永远在一起。”
覃爻恍惚,高中的时候,似乎也听谢珣这么说过。
那时候,可能是信了。
覃爻点点头:“嗯。”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谢珣郑重地说。
窗外阳光正好,将要入夏的时节,空气中氤氲着沁人心脾的花香,在更漫长的时光长廊之少,谢珣也曾经这样郑重:“覃爻,我要走了。”
“覃爻,韩晓杨死了。”
覃爻眨了下眼睛。
“……怎么死的?”他看上去非常平静,出人意料的平静,接受了这样的结果,就像曹千岩的死讯传回来,他也是如此,站在那里,十分钟后,冷静地给姜铭潜打了电话。
谢珣紧紧抱着他,把他困在怀中,他轻声回答:“出了余澄的事,局里追查,发现联系加害余澄那几个人的联系方式,归属人是韩晓杨。”
谢珣说:“缉毒组顺藤摸瓜往下查,发现韩晓杨是散播彩虹糖的人,恰好又传来韩晓杨的交易消息,宋远洲就带人埋伏……发生了枪战,就死了,宋远洲也受了伤。”
覃爻沉默,很长时间,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看不出悲欢喜怒,神色平静,十分寡淡。
谢珣紧紧抓着他:“覃爻,韩晓杨,是不是你打电话的那个师弟?”
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了,覃爻喊了一声,晓杨。
可惜那时因为微妙的嫉妒心作祟,他不远多听,转头去了楼下抽烟。
所以,他错过了救覃爻家人的机会。
谢珣很难不自责。
覃爻问:“有烟吗?”
谢珣不想让他抽烟,但此情此景,再劝阻就过分了,他从自己裤兜里摸出捏皱的烟盒,给覃爻点了一根,自己也抽。
两人在客厅里,云雾缭绕。
覃爻掸了掸烟灰,低头盯着烟灰缸:“所以你们就轻易相信,彩虹糖源头是韩晓杨。”
谢珣神色凝重,解释的话卡在喉咙,良久,憋出一句:“对不起。”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韩晓杨。
覃爻嗤笑,那笑容非常冷,刺骨的冷漠,衬上他那张俊秀的脸蛋,简直可以说,令人不寒而栗的冷艳。
谢珣仿佛窥见了覃爻的真面目,会在手机备忘录记下十大酷刑的人,他或许夜以继日都幻想着,将仇人剥皮拆骨、寸寸凌迟。
“对不起什么?”覃爻冷笑:“市局的废物,离了我,就不会办案了吗?”
谢珣:“…………”果然覃老师的本质是毒舌!
“晓杨怎么死的?”
“枪杀,子弹命中腹部,失血过多。”
“带我去现场,”覃爻站起来,不容置喙道,“现在,立刻。”
谢珣开车,去港口的路上,覃爻用小灵通打了个电话。
不用猜,那电话打给姜铭潜。
姜铭潜特别高兴,覃爻就没有主动给他打过电话,他的语气夸张又甜腻:“宝贝,想阿爸了?阿爸也想你啊。”
覃爻懒得理他,劈头盖脸,开门见山:“姜铭潜,韩晓杨死了,这就是你答应我保护他们,然后办的事儿?”
姜铭潜下一句“什么时候回来”卡在喉咙里,沉默了很久,他苦笑:“小瑶,我很久前就失去韩晓杨的下落了,我的势力不在国内,你知道的。他什么时候死的?”
覃爻眼神冷冽,瞥了眼谢珣,谢珣立刻回答:“昨天晚上。”
覃爻说:“昨天晚上。”
姜铭潜听见谢珣的声音,十分不满:“我亲爱的宝贝,你又和那个百无一用的废物二代待在一起,他配不上你。”
谢珣额头爆出青筋:“那你这种中年发福油腻老男人就配得上?”
姜铭潜:“……妈的谢珣,要不是覃爻拦着,老子早八百年就干死你。”
覃爻冷道:“有完没完。”
两人同时噤声,偃旗息鼓,谢珣不甘心地嘀咕:“指不定谁抓谁坐大牢。”
“谁干的?”覃爻问姜铭潜,像是笃定对方会知道。
姜铭潜叹气:“小瑶,不都告诉你了,我不知道啊。”
此人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明明知道很多东西,却偏偏不告诉他,非要让他撞得头破血流,再假惺惺地劝他回头,这算个屁的爱。
“姜铭潜,你可以不说,我也可以向你保证,下一次见到姜白晔,他会死在我手上。”
姜铭潜没说话,好一会儿,他才作声:“我就那一个儿子,他从小就傻逼,你也知道,小瑶,你把他当个屁放了吧,哪有后妈跟儿子计较的……”
覃爻果断挂了电话,姜铭潜立刻打回来:“我查,我立刻着手去查,有消息了告诉你,行吗!?”
“你最好去查。”覃爻挂了电话,把小灵通扔进车匣子里,抱着两条胳膊,脸色非常难看。
谢珣加快马力,猛踩油门,连口大气都不敢出,在覃老师恐怖的威压下,火速赶到港口。
现场已经封锁起来了,办案的民警认得他俩,打招呼:“谢队,覃老师。”
谢珣领着覃爻进仓库。
韩晓杨的尸体被带到了殡仪馆,交给法医验尸。
谢珣说:“就是这里。”
他们交易的地方,韩晓杨在这里被射杀。
“警察杀的?”
谢珣举起双手:“不是!”
谢珣解释:“宋远洲他们的人都埋伏在右边,交易地点在左边,而韩晓杨当时是面朝左倒下的,射死他的子弹来自左边,从腹部射入。”
地上已经绘出了韩晓杨尸体的轮廓图。
覃爻走进去,像韩晓杨那样俯下身,谢珣惊呼:“覃爻!”
覃爻闭上眼睛:“闭嘴。”谢珣乖乖噤声。
覃爻脑中快速模拟了当时的情景和方位,他站起来,抬头望向左前方:“那里。”
二楼铁架搭起的落脚长廊,围栏边堆满了废旧油桶,利于藏身。
两人对视一眼,谢珣说:“上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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