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鸟巨大的身体轰然倒下，顾千珩却没有第一时间释放业火获取魂晶。
他举着幻寂刀细细查看，眉头紧锁。
武器是使用灵石制成的，当然也分体系，否则灵能部不至于单独设立管委会。
像霍之瑄那把龙雀与他同为空间系，灵力适配度100%，在他手里能发挥出超强的效果。
顾千珩的幻寂刀却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它不属于水火风雷土和空间系的任何一种，但顾千珩能明显感受到这是把珍稀级灵器。
每次染血似乎会让它格外兴奋，嗡嗡作响，仿佛有了生命。
顾千珩尝试将火、雷、土三系灵力分别注入，但灵力只能附着，没办法唤起刀的共鸣。
这把刀自他有记忆开始就在身边了，十多年也没能揣摩透。
顾千珩走到湖边，细细清理着幻寂刀上的血迹。
人面鸟的血是黏稠的绿色，沾在刀上有点恶心。他把刀浸入一处水洼中，从空间戒里取出软布，温柔地擦拭着。
身侧黑黢黢一坨怪异尸体太辣眼睛，顾千珩抬手，熊熊业火迅速把尸体包围。
烧了好一会儿，尸体化作一个绿色透明晶石。
但和普通野怪的魂晶不同，它形似迷你版人面鸟。
无论那诡异丑陋的大脸，还是大到能撑船的啤酒肚和怪异四肢，全都完美复刻，堪比原主自行发售的周边。
顾千珩端详了一会，觉得有点精神污染。
他翻出一个金属环穿了上去，变成人面鸟钥匙扣，比划了一下挂哪里都很丑，随手丢进空间戒。
挂件翻滚几圈，砸进角落的魂晶堆。
树枝窸窣轻响，一个人跌跌撞撞钻出来，好像受了内伤。
一个两个都是同一个方向来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人面鸟很强，但以霍之瑄的实力，不至于打不过。
现在想想，它能伤重逃跑，霍之瑄却没有来追，恐怕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步。
顾千珩心里一紧，他只怕是慕城受了伤。
“慕城怎么样了？”他揪住来人衣领。
罗崖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听顾千珩关切焦急的语气，本想蛊惑这青年加入他的心思当即收了回去。
妈的，慕城到底有什么好，一群人围着他转。
罗崖受了伤不想生事，他指了个方向：“在那边，他中了毒，快要死了。”
顾千珩的手颤了颤，他愣了一瞬，然后顺着罗崖指的方向匆匆离开。
进入试炼前，他曾经接过两个任务，其中一个是悬赏三千万，保护慕城安全出试炼境。
现在他改变主意了。慕城屡次骗他置他于险境，顾千珩要把人杀了泄愤。
但人要死，也只能死在他的刀下。
Boss没了，整个风林的邪兽都躁动起来，陷入混乱的互殴状态。
顾千珩比它们还要暴躁，业火夹杂着滚雷，带着破坏力极强的重压，仿佛要荡平一切般，所过之处一路狼藉。
你千万不要在我没到之前，就轻易地死了。
*
被业火焚烧过后的沼泽地面变得坚硬，慕城和江寻寒一左一右扶着霍之瑄，他们穿越这片沼泽，进入比人高的灌木丛中。
人面鸟绿色的血液一路稀稀拉拉洒在路边，指引着方向。
只是这次江寻寒没办法再用业火开路，前进变得艰难起来。
他们趟着灌木过路，锋利的枝叶不小心就在身上划出几道口子。
慕城趁这时机，把罗崖说过的几句话复述给霍之瑄和江寻寒听。
但醉朦胧对他们龙族的身体没有作用，慕城隐藏了自己也被下毒的这一信息。
“哎哟我去，贱不贱呐他，下两份毒，留一份解药，他在搞什么人性实验吗？”江寻寒愤愤骂道。
霍之瑄被毒发折磨得意识模糊，艰难开口：“不用……管我……阿寒你先解毒……”
“哥你对我真好……”江寻寒泪目，“但是你情况比较紧急，我还能多撑一会，还是你先。”
“我……”
慕城打断他们的感人互动。
“两位大佬，你们现在讨论这些是不是太早了啊，咱们先拿到解药，你们再上演兄友弟恭的场面好不好？”
“何况还没到最后一刻呢，可能还有其他解毒方法。”
“对，小慕说得对，肯定还有其他方法！”江寻寒哭丧着脸，“要是老韩在就好了，就算他没办法解毒，肯定也能拖延时间，再不济还能帮我们杀了罗崖那个狗东西。”
忽然遍地传来无数兽吼鸟鸣，此起彼伏回荡在整座风林里。
慕城看到不少飞行类邪兽冲天而起，而附近的走兽也逐渐现身，开始毫无章法地攻击。
并不是单纯冲慕城他们来的，这些怪物彼此之间也在互相攻击。
感觉就像……群龙无首，打算用暴力方式争出一个王来。
慕城他们惨遭波及。
作为三人里唯一可以动用灵力的慕城，却不敢暴露真实身份。
“借你的刀用一下。”慕城调动不来龙雀的威力，但好歹有把刀，砍小怪更趁手些。
熬过几波攻击后，他们终于穿过灌木丛，进入榕树林。
慕城的身上已经挂了不少彩。
但接下来的路更不好走，树林里的邪兽更加密集，走两步就能看到扭打成一团的小怪们。
慕城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江寻寒实在不忍心他一个人撑着，动用了灵力。
扑上来的邪兽被砸得粉身碎骨，业火化掉挡路的榕树。
快要接近罗崖所说的地点了，江寻寒却忽然捂着胸口倒下。
灵力催化了毒药，他也开始发作了。
本就凄惨的境遇简直雪上加霜。
好在江寻寒还不至于丧失行动能力。
慕城背着霍之瑄，拉着江寻寒手腕，还要提着刀提防时不时发疯攻上来的邪兽。
有灵力不能用，简直身心俱疲。
慕城很想豁出去了，直接动手把周围烦人的小杂碎全嘎了，再去把罗崖那傻b抓回来要解药。
但他害怕真暴露了，霍之瑄和江寻寒拼着一死也要跟他同归于尽。
淦啊！
本想扮猪吃老虎，没想到2202年，猪都不好当了。
两公里的距离，被他们走出了两光年的遥远感。
数次慕城应付不来，霍之瑄勉强动手帮忙解决了。
他的头渐渐垂了下去，血从嘴角涌出，滴在慕城后颈，然后顺着肌肤滑落。
肩头一片温热感，悲壮的氛围让慕城有点想哭。
对霍之瑄和江寻寒来说已到绝境，对慕城而言却不是。
但不能用灵力，那……
慕城从空间戒里取出那盒快要被他遗忘的雷魄，进试炼前顾千珩随手给了他，他随手放进口袋。
对他而言这种一次性小炮威力太弱，没拿着当回事，现在才刚想起来。
可是对没有灵力的普通人来说，伤害性巨大。
对付发疯的小怪，已经足够了。
一番波折后，三个人终于到达目的地。
江寻寒倚着树干瘫坐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胸口，骂骂咧咧诅咒罗崖。
而霍之瑄已经被毒折磨得呼吸微弱，加上失血过多，他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慕城顺利拿到解药，一颗酷似麦丽素的红色药丸，散发着甜香。
一粒解药，两个人。
还没等慕城思考，那边霍之瑄又是一口血喷出来，但眼神却从涣散到清明。
“慕城，你发什么愣，快过来给他喂解药！”江寻寒扶着霍之瑄，一阵着急。
霍之瑄没力气说话，只缓缓摇了摇头，也看向慕城。
第一次，慕城面临选择没有犹豫。
他走近江寻寒，猛击人的后背，在江寻寒震惊的眼神中把解药喂了下去。
“你！”江寻寒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如果问，他和霍之瑄选一个活下来，全大陆的人都会毫不犹豫选霍之瑄。
因为这样对特战部保卫人类栖息地、对人类文明复兴的收益是最大的。
包括江寻寒自己也是同样的想法。
一旦上升了高度，好像他们的命就不再属于自己。
江寻寒没想到慕城会选他。
震惊之余，他脑中只剩一个想法：霍之瑄怎么办？
但很快，意识被难以忍受的痛苦淹没，然后是极度困倦疲惫。
江寻寒沉沉睡了过去。
希望醒来一切如旧，所有痛苦都是一场梦。
慕城安置好江寻寒后，坐在霍之瑄身边，让他靠得舒服些。
选江寻寒的理由很简单，那解药罗崖动过手脚，药性太猛。
慕城对医药一类只是了解点皮毛，但他知道霍之瑄现在的身体状态，恐怕服了药会加速死亡。
这个选择无关感情，他只是做了个正确的判断。
霍之瑄躺在慕城腿上，入目皆是郁郁葱葱的树，还有盛放的瑰丽奇花。
他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迅速流逝。
“阿寒……他当初不想进特战部的，是我拉他入局……没办法，我们需要更多的战士……这些年，我一直把他当亲弟弟……谢谢你选择救他……”
霍之瑄絮絮叨叨地诉说着，他从来没对慕城说过这么多话。
“我也不想……不想一生都活在执行任务中……但我是霍家的继承人。”
“在你之前，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跟别人主动靠近了，我怕……熟悉的人一个个战死……”
“对不起，我不能再保护你了……让阿寒带你出去吧……”
慕城心里堵得慌，开口打断了他：“不用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能被你守护是我的荣幸。”
“霍之瑄，”慕城喊他的名字，叹息道，“你能不能不要活得那么累，就算全大陆都覆灭，也怪不到你头上。”
霍之瑄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反驳，他拉住慕城的手道：“慕城，我喜欢你。”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慕城慌了神。
“一百多年……我从来没有对别人……有过这种感觉……”
“你有没有对我……”
霍之瑄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他的瞳孔已经开始扩散。
慕城拔出龙雀刀，毫不犹豫地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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