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长而空洞的岁月里，凌不记得自己是谁，怀中捧着一个破旧的包袱，总是蹲在某个角落隐藏自己。
直到这个星球没有了生机，他才会再次捧起包袱，寻找其他的落脚之处。
他不记得自己挥动过多少次武器，毁灭过多少个星球，但怀里的利刃绝不能交予别人。
否则，杀。
利刃出鞘，只有周围再无生命，他才能收起这柄刀剑，回归安宁。
他来到了一个新的星球，这里比上一个落脚地还要乌烟瘴气。
凌独自坐在一条死巷，他的出现成了一道奇葩的风景。
‘喂，你把我的地盘占了。’蜂族雌虫亮着利爪，站在他面前。
但蜂族的雌虫发现，眼前这个奇葩是个不会思考的傻瓜。
‘没意思。’昔日的尾收起虫化。
尾是当地恶劣的情绪捕手，最喜欢用骗术捉弄他人，欣赏他人落难后的凄惨模样。
但如果是个不懂思考，没有情感的家伙，他逗弄再久也不可能得到回馈。
但这只雌虫确实占了他的地盘，而且是他好不容易抢来的地盘。
尾：‘算了，我不跟傻子较劲。’因为较劲到最后只会一无所得。
于是，尾多了张要喂养的嘴。对外，他宣称傻子是他的家人，
傻子很喜欢把自己团成球一样蹲在角落，除了会呼吸，跟路边的石头没什么两样。
傻子不会思考=不会惹事=生活太平，阿尾很满意自己的流浪生涯能增添点烟火气。
尽管，这任谁看都是自欺欺人的过家家。
‘我说，你真的一点反应也没有吗？’尾不止一次戳着傻子问话，但得到的都是一片沉寂。
‘没意思。’这句话被阿尾重复了不知多少遍。
尾想当星盗了，当地就有一帮驻扎的星盗，如果能攀上他们，日子也会得到质的攀升。但那会让他走上被通缉的道路，尾只是个捉弄人的骗子，他还不想每天提心吊胆。
他把这些想法告诉了傻子，反正傻子不会思考不会说话，是最能保守秘密的树洞。
尾把自己有关未来的所有幻想讲了又讲，末了总会加上一句：“好歹给个反应吧，起码动一动呢。”
但尾的事业大计还没开始，围剿星盗的军队先来了。
‘该死的军犬！’情绪捕手正在情绪激荡。
当地的星盗是他唯一能离开这颗破星球的希望，虽然他一直在犹豫，但退路被粉碎还是令他大骂出声。
他身后的傻子竟然有了动静。
往日蜷缩的球形生物站了起来，竟然比尾还有高上两公分。
傻子没有说话，直接奔着军队而去。
而一直被他抱在怀里的包袱，掉在了地上没被理睬。
尾捡起了包袱。
他一路跟到目的地，竟然听到了傻子的声音。
‘军雌。’
‘斩杀。’
傻子操着虫化的躯体杀进了军队，不消片刻，遍地横尸。
尾呼吸凝滞，手上因为紧张开始下意识动来动去，包袱的外皮被他擦落。
一柄利刃捧在尾的怀里。
傻子回头看过来时，那双眼中有阿尾读不完的情绪。
懊恼？后悔？责怪？恐惧？不甘？阿尾自诩情绪猎手，往日这般痛彻的眼神他见了会分外欣喜。
但这次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利刃，又看了看傻子，当着他的面用双手抬起武器，没有什么笑意。
傻子站在那里，似乎在等待他的下一步动作。
两人的时间僵持得并不算久。
尾的左手握住了刀柄。
傻子朝他下跪。
然后，他把刀剑放下了。
自欺欺人的过家家真好玩——他想——他终究把自己骗成功了。
他无法把亲人当做武器。
‘我有个想法……’尾看着天空，脚下是军雌鲜血染就的土壤。
‘我想去当星盗，最有名气的那种。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需要想，看上什么就抢什么，缺了什么就拿什么，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这些话，他原封不动，对着傻子说了无数遍。
但结尾的话变了。
他不再要求傻子对他有所反馈。
‘你和我走吗？’尾指着还没来得及被军部回收的星舰，‘去当星盗，去找军犬大杀特杀。’
‘有了你，从今往后，我看谁能拦得住我们。’
尾看不到自己说这句话时的表情，但他知道，肯定好看不到哪里去。
他没敢看傻子的眼睛，怕那里会倒映自己的模样。
‘你和军犬有仇吧，有仇就得报，虽然我没有，但我可以给你带路，带你去杀光他们。’
‘我可以给你带路。’
一条踏上了，就永远无法回头的路。
尾在心中如是补充道。
……
“神雕，白马听令！”
红旗的少主神色肃穆，巧手一挥，威严盖过了面容的稚嫩。
“协助苍狼，夺取利刃！”
两声“遵命”应和，有趣的是，安斐的头顶传来砰砰的两道踩踏声。
安斐：呵呵。
他就知道，老东西怎么可能白白错过看一场好戏的机会。
感情是早早就蹲在他脑袋顶上，看他跟个猴一样抓耳挠腮了。
真有这老烟鬼的！
监控之中，一黑一金两道身影加入战场，安斐大大咧咧往座椅上一趟，要多放松有多放松。
“三个臭皮匠都能顶一个诸葛亮，更别提我这三英战吕布了。”
他红旗最王牌的三大战力同时出动，就不信这鬼玩意不喝上一壶。
神雕与白马的加入出乎谢观预料。
他躲闪出了纰漏，正准备硬接下凌的一刀背，少说也要疼上好一会儿。
不过有人抓着他的领子，一个瞬间就带他到了旁边的空地。
“雕哥？”谢观没想到雕哥会在这里出现。
他不记得这场战斗有雕哥的参与。
所以……是因为没人能撑场子，才要把这位红旗秘密武器出动吗？
谢观抿唇。
他还是太弱了。
弱到不足以成为红旗的顶梁柱。
“苍狼，还剩多少力气。”声音来自于另一个方向。
金发金眸的覆面雌虫朝他瞥来凌厉目光，看得谢观下意识一抖。
是仅仅有过一面之缘的白马。
也是曾把他揍得体无完肤的白马。
而现在，白马正拖着阿凌的步伐，看上去游刃有余。
“还剩五成。”谢观感受了下，回复道。
“足够了。”雕哥说。
随后，他被雕哥扔回了战场。
谢观拿不准他们这是什么意思，而且看他们的姿势，似乎自己才是主战力，他们二人竟然是协战？
少主的意思？
“苍狼，军校教的单兵围攻术记得多少？”
“全部。”谢观对自己的知识水平十分自信。
他不知道白马覆面之下扬起了微笑。
“摆好站位，海陆空，镇三关！”
安斐不在，白马担任起指挥的位置。
话音落后不久，海关，陆关，空关三位填补，等边三角形的围攻阵法迅速成型。
谢观甚至还没来得及惊讶白马怎么知道这招，他的脚就已经朝着陆关的位置过去了。
空关-神雕，偷袭与分散敌人注意
陆关-苍狼，正面阻击敌人行动轨迹
海关-白马，给予敌人弱点沉重打击
对付某个难缠的对手，与其铺天盖地压上去，不如动用几个精悍的单兵。
最重要的是，这个战术，是帝国成立后才有的。
凌的大脑并没有收录。
谢观一步步紧锁，令阿凌无论如何也逃不出这个包围圈，头顶的黑衣刺客时不时干扰他的判断，令他所有动作只能打打停停，而最要命，是防不胜防的金发覆面雌虫。
对方似乎很了解自己的脆弱部位，次次都能精准打击，好几次使得他手臂酸痛，只差一点就会松手丢刀。
但他绝不会丢掉自己的刀。
绝对不能！
“别挣扎了，这是专门对付你这种家伙研究出的战术。”
白马的声音令被围在中央的银色雌虫一颤。
“对付，我？”凌发现了一点。
眼前这三个军雌，似乎都很了解他自己。
他忍不住询问：“我是谁？”
“你想知道？”白马扣住了他的手臂，高高抬起，将他手腕勒出青色。
“乖乖让我把刀抢走。”白马说道。
“不行。”凌抓的更死了。
“我们可以不碰你的刀，只要你扔掉就行。”谢观觉得可以委婉一些。
白马朝他看了眼，没有插话。
“……”凌沉默了。
谢观以为有戏，但凌的下一句话打消了他的侥幸。
“我做不到。”
他的命令在握住那把利刃时就已经生效，除非周围的生命全部斩尽，他不会放下自己的武器。
谢观下意识去看白马，那双金眸没有多余情绪，看来白马早就知道这一点。
“你和他们讲不了道理，他们的脑子里只有命令。”白马用力一捏，咔嚓一声，凌的手腕断掉了。
“唔……”凌的痛觉是实打实的，但一切都比不过失去手腕的控制权更痛。
那柄利刃被白马扔到了一边。
属于凌的银色双眸开始褪色，眼看就要重回原来的空洞。
“有没有能刺激他的话题，别让他休眠。”白马看向雕哥。
雕哥看向谢观。
谢观：……
“你还想不想知道尾的下落。”
瞬间，凌扭头朝他看去。
白马挑了个不被察觉的眉，见他有了意识，继续充当人体束缚，收拢凌的肢体更加用力。
谢观：“咳，这个得问少主。”
凌盯着他的目光更紧了。
当时谢观扭头走人，生怕少主的余孽没清干净，后续尾的尸体也是安斐用光脑下发操办，谢观并不知情。
白马看了眼雕哥，后者瞬间消失。
过了一会儿，雕哥架着少主落地。
安斐去看谢观：“打完了？”
谢观没想到第一个问题是给自己的，匆忙点头：“打完了，但是有事情要问。”
安斐被放了下来。精致的少主大人拍了拍自己衣衫，扬起微笑，朝着凌看去。
“是想问尾的下落吧。”
利刃星盗团的两位首领关系密切，在整个白域算不上秘密。
“可以哦。”安斐说完后，凌的目光肉眼可见泛起亮光。
真是好懂。
“但我不做亏本买卖，情报换情报，告诉我，这一路你都杀了多少人。”
“你来到这里之前，刀上那厚厚的一层血，都是谁的？”
那些血液，有多少滴属于利刃的自相残杀，又有多少滴正混着无辜之人的哀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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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断尾，折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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