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聿哥，沈妄说老魏今天有事，咖啡店歇业。”周鹏和陈晓眼神交流半天，最后敌不过陈晓恳求的目光，还是开了口。
赵聿脚下步伐加快了些。“那哥请你们吃烧烤。”
“聿哥，我家里有事就去不了了……”陈晓的声音越来越虚，说完他还心虚的瞟了眼赵聿。
“哎呀巧了，我家也有点事，那我跟陈晓就先走了啊。”周鹏说完拽着陈晓跑了，眨眼间便没了影。
赵聿不蠢，他明白这两个人啥意思。
他低头翻看手机通讯录，纠结给哪个狐朋狗友打电话约出来玩。
……
纠结片刻他还是关了手机，走向校门口的黑车，打开后门坐进去。
司机见他坐进来还挺意外，按他在赵家干了这么多年来对赵聿的了解，只要家主回来了，哪怕接赵聿的车怼在他的脸上，这位爷都不会上来的。
见迟迟不发车，赵聿问道：“李哥，怎么不出发？”
“今天还得接个人一起回别墅，好像是夫人朋友的儿子。”
“噢……”赵聿了解了情况又靠回椅背，盯着窗外隐隐有些犯困。
司机李卓仰是清楚少爷脾气的，毕竟成年后拿上驾照以来就被在这当管家的老爹安排过来当司机，他跟赵聿年龄差距又不大，有时候连老爹都看不懂的行为他却可以猜到赵聿在想什么。
所以现在赵聿这个状态，其实根本就不是赌气或者烦躁，而是在紧张，紧张一会回去见到自己亲生母亲要说些什么，会不会说错话，会不会没话说。
本以为不会等多久，结果校门口的学生都散完了，还没等到那位老妈的朋友的儿子出场。
腕挺大啊，赵聿心说。
“李哥他知道是哪辆车吗？会不会已经走了？”
“我有他电话，我打过去问问。”李卓仰动作很快，还没说完话就已经给那人拨去了电话。
嘟嘟——
电话被接通，“抱歉啊，放学被老师叫走处理了点事，我在往校门口走，大概还需要五分钟。”那头的人没给李卓仰说话的机会，一顿输出搞的李卓仰都不知道说些啥了，他客气几句便挂断了。
赵聿低头看了眼表，六点半。
掐着五分钟的最后几秒，车门被人打开。“抱歉，耽误了点时间。”那人说着坐到了赵聿旁边。
车子启动，赵聿的视线从腕表移到对方的脸上。
黑衣黑裤，江淮之。
赵聿有些意外，重新打量了下这人，还是没找着家长跟老妈有关系又跟自己同龄的人跟江淮之匹配。
只是从今天第一眼见着他时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更明显了点。
“你……”赵聿本想着拐着弯的说，结果又找不到词，停顿两秒，只好直白的问出来：“你跟我妈啥关系？”
江淮之听旁边人问出的句子，低头笑了笑，被气笑了。
感情这位少爷根本没认出来自己。
亏他在刚进班时跟人对视好几秒，心里还感慨两人间友谊深厚，隔了十年仍能一眼认出对方。
亏他凑合了一下午被乱七八糟的东西填满的柜子，亏他放学时好心提醒人家来电话了，亏他抱着办公室领来的教材回班时耐着性子把书先放地上不去碰赵聿的东西。
要换做别人，他早把那些破烂翻出来扔了。
人长啥样不记得就算了，毕竟过了这么多年，可是连名字他都没记得。
一下午都在自我感动，江淮之被自己蠢到了。
“把我忘了啊？我妈万一是你家哪个合作伙伴，把她儿子忘了就有点不礼貌了吧。”
“没事，我本来也挺没教养的。”赵聿嘴上这么说，心里清楚，家里那些合作伙伴没有叫江淮之的儿子。
江淮之已经压下心里的情绪，抬头状似随意的看他。“啧啧啧，我可是记得你啊赵聿。”
赵聿看向窗外，路边的香樟树往后退着，非机动车道有个骑电动车的姑娘，带着粉红头盔。
知道名字不代表什么，一下午的时间就算自己没亲口告诉他，他也有机会去打听。
“所以你跟我妈啥关系？”赵聿最关心的还是这个，老妈好不容易回趟国，能来家里吃饭的都不是跟她生疏的人。
偏偏奇怪的是，几年前哪个小项目的合作人赵聿都能清楚记得，就是记不得这位。
“我管她叫干妈。”
“哟，还挺亲密，我妈救过你命啊？”
李卓仰开着车，莫名闻到后排传来一股酸溜溜的醋味。
“算是吧。”
江淮之现在怎么看都不像高兴的，哪怕刚进班时他兴奋到手表显示心率高达122。
赵聿这边就更不咋样了，干妈，多亲切的称呼，恐怕比自己这亲儿子还亲吧。
后面的路，两人都没再说话，一人一块玻璃看着窗外。
“小聿回来啦。”杨梅女士也就是赵聿的妈早在半小时前就收到了司机李卓仰发来的消息，心里清楚赵聿会回来。
进屋前杨梅正和坐在沙发上的妇女聊天，这妇女赵磊记得，杨梅的中学同学，姓江叫江红，俩姐妹虽然不经常见面但感情好着呢。
“江阿姨好。”赵聿客客气气的跟人打招呼。
依稀记得上次见江阿姨还是在十年前，她带着棒棒糖回老家那天。
打完招呼赵聿又转头跟客厅的其他人一一问候一遍。
果然都是熟人，赵聿心想。
“干妈好。”江淮之后脚进来，先是朝杨梅打了个招呼。
“哎呦呦，淮之长这么大了，真是越长越帅啊。”杨梅见着江淮之，热情极了，凑过去嘘寒问暖的。
哎呦呦～淮之长这么大了～赵聿面色不改，在心里阴阳怪气。
感觉这里没自己什么事了，赵聿打算悄眯眯的上楼回房间。
“这我儿子江淮之啊，后面一直待在老家上学，今年暑假才回来。”江红跟身边人说道，嗓门大了些，叫赵聿听到了。
江淮之是江阿姨的儿子？
那他就是是棒棒糖了？
赵聿脑袋发懵的算了一下岁数，又被自己蠢到。小时候一样大十年后也一样大啊，还用算吗。
都姓江，自己怎能没想到呢？
难怪他刚进班能没有犹豫的看向自己，难怪觉得似曾相识，难怪说着那么蠢的自我介绍，难怪刚刚车里他说那些话，难怪管杨梅叫干妈。
当时江淮之自我介绍时班里大部分人都瞟向自己，因为两人自我介绍的风格太像了，赵聿却只当是巧合。
这样想来赵聿感觉自己实在是寒人心，上楼的步子没停，只是状似随意的扫了眼一楼客厅。
这一扫又跟江淮之的目光对上了。
赵聿这回觉得心中愧疚，连忙移开了视线。
他回了房间无聊的坐在书桌旁，书桌旁边通顶的书架上还摆有一个粉色塑料水晶挂坠，那种随便进一家精品店都能看到的东西，摆在他的书架上被别的东西一衬托，显得突兀又廉价。
但赵聿就是不肯扔，这是两个小孩攒了半年零花钱给对方买的礼物，棒棒糖的是蓝色，自己则是粉色。当初赵聿还因为对方买了个自己不喜欢的颜色闹了半天脾气，最后是棒棒糖拿剩余的一点零花钱给自己买冰淇淋他才勉强原谅对方。
那个时候，棒棒糖在赵聿心中已经是跟老爸老妈地位相平的存在了。
或者比爸妈的地位更高一些，毕竟他那时还时常怨恨他们把自己送到外教老师家养着，自己远走高飞。
赵聿现在还记得，他跟江淮之的初见是在江淮之家里，那时候老妈要送他去外教老师的别墅，结果半路掉了个头，去了一条陌生的路。
赵聿被老妈拉着手站在江淮之家门口，就见江淮之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朝自己跑来，腿上却一条裤子都没穿，江红则是拿着条裤子在后面追。
头重脚轻的，赵聿嗦了口手里的棒棒糖，又看了眼江淮之。
有点像棒棒糖。
从此之后江淮之就有了个棒棒糖的称呼，虽然他自己并不清楚为什么这么叫。
穿好衣服江红也拎了个小行李箱出来，看着跟老妈新给自己买的一样。
然后老妈开着车，带着江阿姨和棒棒糖一起前往外教老师的家里。
赵聿还清楚的记得那位外教老师叫贾斯伯。
在贾斯伯家玩了会，两位妈妈就偷偷溜走了。江淮之发现后在老师家哭了好久，赵聿上前安慰着他。
那时候的赵聿已经来贾斯伯家很多次了，早已习惯。
两人在贾斯伯家感情越来越深厚，也都在贾斯伯家度过了本该上幼儿园的三年。
六岁的时候赵聿在吃饭的时候听老妈跟老爸说江淮之家里的情况。原来棒棒糖去贾斯伯老师家是因为他自己家太乱了。
那顿饭后老妈告诉自己棒棒糖要走了，跟着江阿姨回他外婆家。
告别那天自己憋眼泪憋的脸都红了，瞪着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来。
棒棒糖也没哭，他从去了贾斯伯老师家后哭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赵聿上小学后交了很多朋友，有些朋友玩到现在，比如沈妄。
可真要给这些玩伴排个名，赵聿还是会把短短相处三年的棒棒糖排在第一。
不怪他忘了江淮之的长相，毕竟江淮之小时候眼睛圆溜溜的，脸蛋也软软肉肉的，可爱极了，根本不像现在这样。
也不怪他忘了江淮之的名字，那三年以来提起这名字的次数不超过十根手指，在贾斯伯家里也都是叫英文名的，其余情况都是叫他棒棒糖的。
赵磊靠在椅背，心中感慨万千。
他小时候想过，这人长大了也应该是软软萌萌的，像陈晓那样。
没想到实际上的他……赵聿回想了一下。
没表情的时候耷拉个脸，冷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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