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聿仰头盯着书架最高层的一角发呆，忽然想起什么，从校服口袋里掏出手机。
略略略：我家聚餐，你爸都来了，你咋没来。
赵聿点击发送后也不打算等对方消息，毕竟沈妄这人消息一般是隔天回，切出聊天界面，赵聿对两款游戏纠结玩哪个比较好。
手机弹出消息提醒，沈妄这人罕见的秒回了，赵聿忙切回微信看。
妄：你都说我爸在场，那我怎么还可能过去。
赵聿咬着唇，指尖在屏幕上敲打着：你和叔叔就算还没和好你也该来一趟。
打完后细长的手指停顿在发送键上，犹豫片刻，赵聿又把这几个字删了，改成“行吧”然后发了出去。
今天的聚会，来的都是相熟的人，一个阶层上的人。
赵聿生活的城市就这么大，客厅里的人社交圈子凑一起，就能涵盖A市整个上流圈。
沈妄他家跟赵聿在一个别墅区，两栋别墅间也就几步的距离，两人关系不错，从小玩到大，算个竹马。
沈妄当初跟他爸闹的挺大，沈叔叔想送他出国留学，但这人太重感情，死活不愿意去。父子俩大吵了一架，沈妄脑子一热提了退学，沈叔叔还真去给他办了。
退学这事没过两天，沈妄又要搬出去住，他爸也不拦着，都由着他了，只是沈叔叔狠心把沈妄的卡全部停掉。但这对沈妄的影响不大，他靠着参加滑板比赛拿的奖金也能养活自己，又拿出一部分钱跟老魏合伙开了个咖啡店。
本来沈叔叔以为沈妄撑死在外面呆半年就会回来服软，结果沈妄硬是自己过了一年多。
今天的聚会，沈妄不来，虽没人提，但各位都心照不宣：父子俩这场闹剧还没结束。
过了今晚，这事又得上哪个酒桌翻炒一遍，对沈家不好，对沈妄也不好。
赵聿本想发消息提醒一下沈妄，但他能想到的，沈妄又怎么会想不到？
毕竟是别人家的事，关系再好也不能插手太多。
沈妄那边没了回应，赵聿也没了玩手机的兴趣，他把手机撂在床上，起身脱掉校服外套挂在衣架上，又打开房内空调，把温度调低。
九月刚入秋的天，树上老蝉仍不知歇的叫着，给人一种盛夏未走的恍惚。
木门被人不轻不重的敲了两下，上好的木头，敲打的声音都是清亮的。
“小聿啊，今天晚上我们在院子里烧烤，食材都准备好了，你快点下楼去吃昂，一会被我们吃完你就没得吃了。”老妈的声音，夹杂着和客人寒暄时没有的生硬。
“知道了，我一会下去，您们不用等我。”赵聿面朝着空调出风口，背对着门，傻傻的吹着风，有些惬意。
吹的脑子发胀了赵聿才低下头，吸了吸鼻子，捡起床上手机走出卧室，下楼往庭院去。
一进院子，赵聿最先注意到的是倚在角落凳子上的江淮之，心中的愧疚周而复始，并且这次来的更猛烈了些。
赵聿拽着一把小椅子放到江淮之身旁，坐了下去。
江淮之听见动静也不抬头，看着电子小说如痴如醉，似乎对赵聿毫不在意。
反正他是不可能先开口的。
赵聿在旁边坐着，起初还想着怎么开口，后来想着想着就累了，他看着烧烤炉里摇曳的火苗，渐渐就觉得困了。
“我就说他俩关系好吧，跟一直玩的一样，刚见面就坐一起了。”江阿姨嗓门大，赵聿听的清清楚楚，一字不差。
“我跟你讲啊，你家江淮之走的那天小聿当时没哭，回到家里蒙着被子哭了一晚上，第二天醒来那个眼睛跟核桃一样。”杨女士在旁边说道。
好像不怪江阿姨嗓门大，怪两位妇女离自己太近，蛐蛐人也不知道避一避。
旁边江淮之轻笑一声，赵聿看他一眼，挪了挪凳子，离他更近了。
“在笑什么？”赵聿胳膊支在大腿上，手托着腮看着对方。
“看到有意思的剧情了。”
“可是从我过来你就没翻页。”
“就是这页有趣。”
赵聿低头看了两秒。“看僧人念咒真的很有趣吗？”
……
江淮之不说话，翻到下一页。
“你生气了？”
“没有。”
“但你嘴角向下。”
“天生的。”
“可你小时候不这样。”
“小时候脸上有肉。”
江淮之说话的时候一直没正眼看赵聿，只是一味地盯着手机屏幕。
“你阅读速度这么慢吗？”
江淮之闭了闭眼，关掉手机。
赵磊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太直白的话他说不出口。
冒着肥油的烤五花和肉串被堆在盘子里，赵聿去端了一盘子烤好的肉，又拿了点生菜回来，把盘子放到江淮之左边的小桌上，自己又回到江淮之右边的椅子上坐着。
江淮之笑了，终于正眼瞧了回赵聿。“你端过来又不吃，什么意思？”
“我吃，谁说我不吃的？”
江淮之比划了一下赵聿到桌子之间一米多的距离。“您怎么吃呢？”
赵聿愣了两秒，站起来把凳子移到小桌跟前，背对着庭院中央摆放的烧烤炉，面朝着院角鱼池中亮着光的小假山。
“我去拿点饮料。”
赵聿转头走进别墅，来到厨房。
于洛洛经常说赵聿脸皮厚，不知道尴尬。
赵聿打开冰箱，心想他并非脸皮厚，只是做的事情都在脑子里面过上一遍才去行动，所以就不会有什么叫人难堪的事产生。
但刚刚拿烤肉，赵聿只是下意识的把盘子放到桌子上又下意识的坐回椅子，没有多想。
……
赵聿觉得脸上臊得慌。
他从冰箱拿出可乐又盯着旁边的啤酒，不知道什么时候赵聿在外边交了些朋友跟着玩，导致现在他吃肉不配酒就觉得没劲。
再次回到庭院时江淮之的凳子转了九十度背对着他，赵聿走过去见桌子上多了些鸡翅鸭肠还有素菜，江淮之吃着正香。
赵聿把手里的一瓶可乐摆在江淮之眼前，又打开自己的那瓶。
扭开瓶盖的那一刻，挤压的气体冲了出来，瓶内气泡在上升，这些小动静让人听着解压。
“小聿你怎么又买这些垃圾食品摆在家里，像可乐这种东西要少喝，对身体不好。”杨梅跟听见可乐冒气泡的动静了似的，赵聿还没喝呢她就已经发现了，并且已经开始教育上了。
赵聿对杨梅的声音充耳不闻，他对着瓶口喝了一大口，放下瓶子的时候还发出来一声满足的叹息。
江红见状打着圆场，“偶尔喝一次不要紧的，咱们大人聚餐的时候不也喝点酒嘛，小孩子你就让他放松一下。”
杨梅小声嘟囔：“谁知道我不在家他是不是天天喝。”
她的声音确实很小很低，但莫名的，就是让赵聿听到了，他拿起可乐又喝了一口。
第二天早上赵聿是被冻醒的，他拉来被自己蹬开的被子又裹到身上，等到身子暖些了，他够来床头柜上的手机。
五点了，时间刚好。
赵聿又在床上墨迹十分钟才艰难起身，又花了十分钟换好衣服洗漱完毕，离开房间前他把空调关了，看了眼电子屏上显示的温度：十八度，难怪自己觉得冷呢。
下楼后才发现家里没人，桌子上摆着早餐，还冒着热气。
赵聿拿了块三明治便不顾别的食物，换上鞋出门，李卓仰正在门口等候。
上车后赵聿才开始吃那块三明治，面包被烤的表皮微焦，里面还是软的，赵聿倒是喜欢吃。
八月七日立秋，这都九月了，天还是闷热的很，总惹人心里莫名烦躁。
香樟树叶茂依旧，深绿浅绿堆叠起来，到叫深绿更深。
三明治没两口便吃完了，赵聿有些意犹未尽，恨自己没多拿一个。
到班里时赵聿才想起昨天作业没写，虽然他是个不听讲的，但作业这东西抄一抄还是能按时交的。
赵聿回位置上算着时间还够补几张卷子，他便弯下身子习惯性的在江淮之的桌洞里翻找自己的东西。
余光扫到桌下罗列整齐的教材。
哎呀，自己说要收拾桌兜的也没收拾。赵聿心想自己什么时候记性变这么差了。
他放下补作业的事把江淮之桌兜里的东西掏出来，全是自己的。
罗列好放进桌洞还多出来不少。
啧，赵聿把多出来的几本书撂在脚边就不管了，他看了眼表，剩下的时间够写两张数学卷或者抄三四张别的科目的试卷。
赵聿选择写数学。
二班人数学都差，也就赵聿的分数能看的过去，稳定在一百四上下，扣的那几分还是有些解题过程太长懒得写清楚被扣掉的。
都说刷题越刷越上头，赵聿觉得那仅限于会的题。
语数英三大科是老爸老妈从小就给他重点培养的，赵磊能钉在二班也是因为有这三科撑着。
但这三科相互比较下，赵磊还是最喜欢写数学题，能让脑子动动，不至于锈掉。其次是英语，毕竟是在贾斯伯老师家呆了三年的人，英语这东西赵聿做下来也就作文扣点分。最后是语文，长篇大论的答案他真的懒得写出来。
赵聿托着腮，笔尖在纸面滑动，没有多少犹豫。
江淮之卡着上课铃响起的前一分钟进的教室，赵聿笔没停，瞧了他一眼。
他今天穿着校服，校服有点肥，但一静一动中宽大衣摆下的身形轮廓还是能显现出来。
“你咋不踩着上课铃来？”
“今天要收拾桌洞，所以早点来。”
赵聿没说话，继续写着卷子，对于这种一本正经说胡话的人赵聿一般选择屏蔽。
倒是前面的于洛洛笑着转身对着江淮之说：“我发现你俩说话风格挺像。”
“哪里像？”两人异口同声，还都是那种兴致不高却偏要问一嘴的感觉。
“这还不像吗？还有江淮之你刚刚说早点来，我记得赵聿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
江淮之听着于洛洛说话，手上没闲，把地上的书塞进柜子里，还抽空瞥了眼笔快撸到冒烟的赵聿。
“那还真挺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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