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景明一听,立刻大喊:“不行!你们不能破坏这里,我也哪里都不会去!”他还要在这里等素玉长大成人,来找自己玩,带自己修炼呢!
屋渡厄冷笑一声,慢声道:“轮不到你指使我。”
她一把将其推出屋子,花景明被门槛绊了个屁股墩,一脸呆住。
他知道屋渡厄怨气很大,但怎么能不讲理呢!
“哼,你自己待着吧!”花景明对着禁闭的屋门大吼,“我自己出去玩!”
他委屈又恼怒,自己跑到了山脚下的树林里吃了两天蘑菇。
等消了气再想回来看看屋渡厄怎么样的时候,就看到了满山的尸体。
他哆哆嗦嗦从山脚一路看到山顶,全部都是穿着练功服带着剑的修士!
这些修士的尸体被破坏得严重,脸上还带着惊恐之色,好像生前看到了什么无比恐怖的场景。
“他们真的来杀屋渡厄了!”花景明茫然不解,随即无比愤怒,“这帮畜生东西!为什么非要害她!”
他急忙忙回到木屋中,却没找到人,空荡荡的屋子里,屋脊上不住滴落着一串血珠。
花景明迈出屋门,仰头,发现屋渡厄坐在屋顶上托腮看着远处的暴雨发呆,她手中拎着一串头发连接在一起的人头,就像拎着一串花灯似的不断晃悠玩弄。
看到脸色缤纷的花景明,她把人头朝屋后一丢,笑着朝他挥了挥手,道:“玩完回来了?”
“……”花景明挤出一句,“你杀人了。”
屋渡厄好像听到个笑话般,站起来张开双臂,让他看这山间的尸体,“这里都是我杀的,怎么样?厉害吗?”
“……很厉害。”花景明不得不如实回答。
屋渡厄满意点头,“确实,我救了那么多灵魂,头一次发现原来我杀人也很厉害,难怪渡那么值钱。”
花景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就在刚才,他还在担心屋渡厄受到伤害,受了委屈,可见到这样短短几天突然变了模样的屋渡厄,他也有些恐惧和同情。
他一个局外人,竟然生出一种进退两难之感,心中唯有唏嘘。
屋渡厄重新坐下,问:“要不要上来坐坐?上面风景不错。”
“风景?”花景明不理解,屋渡厄立刻出手,在他身边凝聚出一股凉风,把他生生抬到了屋脊上。
一坐下,她还贴心地出手扶住他的肩膀帮他坐稳,然后继续看着山间的景色。
花景明登高一看,眼前一阵昏黑!
这哪是“风景”,根本就是炼狱一片。
残缺的肢体和血色到处都是,原本风景秀丽的呢骊山荡然无存,只有暴雨下的炼狱而已。
屋渡厄看着看着,忽然道:“真是奇怪,祖万杀怎么不来呢?”
她好像期盼心上人的闺中少女,脸上浮现出微妙的欢笑,眼中却只有冰冷的狠毒,轻声道:“我都想好怎么杀她了,她一定是最惨的那个,毕竟……她最与众不同了。”
花景明打了个冷颤,心中十分心疼自己的山,他觉得自己确实够倒霉,遇到这种说不清道理的事。
他哀声问:“她为什么要杀你?”
屋渡厄一挑眉,道:“好问题,那你知道人死后,灵魂去哪里吗?”
花景明不懂,猜测道:“回到娘胎里?”
屋渡厄摇头,道:“去冥界转生,可冥界一片荒芜,无人迎接引领轮回的鬼魂,她想制造一个鬼王驻守冥界。”
她转过头指着自己,表情嘲弄道:“我就是那个被选中的倒霉蛋,七天酷刑不死,我永不超生了,但我没成为鬼王,成了个……枉死鬼。”
花景明心中复杂地觉得这才不是鬼王,这就是一个大妖邪,她心中怨气太大了,是成不了正果的。
屋渡厄在说出自己是枉死鬼后,好像想通了什么,眼神释然,顷刻间,满山的暴雨凝结成雪。
六月的暖阳天里,竟然下起了鹅毛大雪。
不多片刻,大雪就掩盖了这山中的尸体,一片干净洁白。
远处传来了鬼魂的哀嚎与悲鸣,哭声四合,将他们包围,并且不断聚集过来。
白茫茫的远处山边,漫上来一片黑压压的魂气!
花景明瞪大眼睛,一把扯住屋渡厄,质问道:“你要做什么!”
屋渡厄道:“当然是呼朋引伴,造势报复喽,这样祖万杀一定会来。”
“你真是魔怔了!”花景明气得要站起来,可一抬屁股,差点滚下屋顶。
他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气结住了,连呼吸都不顺畅,又哀求道:“大姐,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你也不能恩将仇报吧!我把你挖出来,你却把我的家变成了乱葬岗,现在还要把冤魂都引到这里来!”
屋渡厄不以为意地戏谑道:“你就当自己倒霉吧,倒霉是不需要道理的。”
她稳稳站起来,无师自通念起了阴文,赶来的冤魂立即躁动起来,悲号响彻山群,死后游荡的魂魄听到同类的呼唤,也开始朝着这里聚集而来。
山风更加寒冷凌冽了,吹在花景明的脸上像刀子割着一样疼。
汹涌的魂气不断聚集,直到傍晚的时候,只要太阳一落,阳气消减,这里就会彻底被阴气扎根。
这里会成为屋渡厄与冤魂们盘踞人间的炼狱。
也是祖万杀唯一的坟墓。
太阳落山后,花景明脸色一片灰败,花草已经枯死了,竹子也结了冰霜,冻得坚硬无比,这里的一切被暴雪覆盖,再也没有半点生气。
花景明成了这里唯一的蘑菇。
他抹着眼泪爬下屋顶,一把甩开屋渡厄搀扶的手,把竹子、碗筷都搬回了屋里。
忽然他看到不远处的山间,农妇们经常采摘野菜的那片地方,有一道仓皇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滚下了山坡。
他哇一声叫出来,招呼屋渡厄看过去:“你快看!那里还有活人呢!”
屋渡厄瞥了一眼,冷淡道:“所以呢?”
花景明气不打一处来,道:“你应该把雪停了,不要冻死她!”
屋渡厄嗤笑道:“停不了,不如直接死掉好了,很快也是我们的一员了。”
花景明怔愣住,他盯着屋渡厄就像在看一个突然不认识的人一样,随即失望至极,道:“你不吓唬我,我以为你是个好人,起码你心里有一点善念,可你滥杀无辜……”
屋渡厄好奇道:“我以前也是无辜的,怎么没遇到你这样的活菩萨?况且我也不是故意要杀她,只是……你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
屋渡厄也有些说不清楚,她有些困惑地道:“你不明白吗?灵魂才是人命的本源,在这三界里,做鬼也没什么不好,肉-身太苦了……”
花景明怒吼道:“不可理喻!你这不可理喻的疯鬼!”
他骂完自己迈开短腿,朝着那慌张的妇人跑去。
屋渡厄片刻沉默,突然问:“你说你是在路边捡到我的,刚才心急脱口说挖出我来……你骗我做什么。”
花景明愠然回身,隔着漫天大雪喊:“因为我不想让你觉得自己死的时候悄无声息,还被人埋在荒山里!可我现在真后悔救了你!”
他喊完心中又惴惴不安,害怕屋渡厄会羞恼地杀了自己,见对方迟迟不动后,连忙赶过去找妇人。
这片山常来的农妇就那么几个人,花景明平时不敢和她们碰面,但眼下也顾不及了,远远朝她喊:“跟我走!这边下山快!”
妇人在大雪中辨不清方向,就听一个男孩的声音十分清亮。
可这太诡异了!荒山野岭突然下起了大雪不说,还有个小孩子!
她大惊失色,反而朝着反方向跑走了。
不知道跑了多远,刚甩开那个诡异的男童,前方雪幕中就遥遥站着一位女子。
她也不似常人,短发凌乱,往那里一站更没有半点活人气息,和雪色融在了一起。
这下真是进退两难了。
农妇调头再跑,可越发慌不择路,崴了脚腕,在雪里滑出了老远。
她刚要起身,眼前就多了一双脚。
一双女人的脚,皙白不穿鞋袜,皮肤惨败地踩在雪里,雪也不融化。
这就不是个人!
农妇失声惨叫,对着女人连连跪拜扣头,求饶道:“娘娘!不知何方娘娘,请您放我一条生路吧!我家中还有不懂事的孩子,爹娘也……”
“起来。”女人沙哑的声音透着不耐烦,“我带你下山。”
农妇一愣,转而破涕为笑,十分感激地爬起来,对着屋渡厄又是一阵拜首行礼。
屋渡厄什么也没说,垂着眼帘带着她穿过层层大雪,朝山下走。
约莫一会,农妇又听到了男童的呼喊,他在身后大叫:“婶婶,你跟我走!不要信她的!那是个黑心眼的疯鬼!”
这一嗓子把农妇重新吓得腿软跪在了地上。
她完全不知道该信谁了,按理说这两个出现在这里都很诡异啊!
屋渡厄“啧”了声,回身蹲下,抓着农妇的衣领子提溜起来,拖着她朝山下走。
农妇一脸心如死灰。
坏了,这女鬼不装了!
她一想到家中老少,心中懊悔不已,她就不该贪图一些野菜,明明几天暴雨之下,没什么收成了,还要来碰碰运气,结果碰到了霉运!
想到这里,悲上心来,嚎啕大哭。
屋渡厄被她吵得头疼不已,低声道:“别哭了,我不吃人,那个小孩才是妖怪,他专门骗人然后生吃,是这里的邪恶山灵。”
“真、真的吗?”农妇颤颤问。
屋渡厄深深点头,道:“是的,我就是被他害死的,所以一直努力带误入这里的人下山。”
农妇看着四周的山路轮廓开始变得熟悉,心中信了一半,半是应付半是真心道:“那您真是个好人……好鬼。”
“鬼还要分好坏吗?”
农妇道:“自然要分,您不害人,那个山灵却太可恨了,会遭报应的。”
“……遭报应。”屋渡厄思索起来,“真有报应吗?”
农妇也不确定,过了片刻,还是笃定道:“一定有,天地间自有大公道在。”
屋渡厄再也没有说话,等到了山脚下,妇人可以自己走了,她还是不敢看屋渡厄的脸,闷头道别。
她把自己的菜篮子递到屋渡厄面前,弱声问:“没什么报答娘娘的,这点野菜您拿回去上供用吧。”
“……不必。”屋渡厄转身要走,顿了顿,还是回头道:“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农妇一时摸不到头脑,问:“什么?”
屋渡厄道:“再说一句,刚才那句。”
她没有指明那句,因为她自己心中也微弱地把某种念头寄在这话中,等一个念头。
农妇想应该是“遭报应”那句,毕竟这个女人是被山灵害死的。
可话到嘴边,她又觉得不该是这样一句话。
遭报应,多怨恨的话啊。这女人心地善良,灵魂徘徊此处摆渡无辜,她想听的应该不是这句。
妇人脑中一转,心明眼亮了,声音无端挺直放亮了几分,坚定道:“是啊,是天地间自有大公道在!”
果不其然,她看到面前的女人僵硬了许久后,乱发下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
“受教了。”
她颔首道别,又走回了白茫茫的寒山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0章 万鬼同悲夜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